霍氏这边,由IT总监梁文代表的,是既有体制的惯性、对风险的规避,或许还有来自更高层的压力。他们死守着“标准流程”这道看似牢不可破的防线,提供的“数据”很可能价值有限,且将静水资本置于严密监控之下。
而陈默则代表着虞枭的意志,必须在不暴露核心秘密的前提下,撬开这道门缝,获取真正有价值的“燃料”,同时还要捍卫操作的独立性。
这不仅仅是技术方案的博弈,更是新旧势力、不同诉求在霍氏这个庞大机器内部的碰撞与摩擦。
休息时间,陈默走到会议室外的走廊,拿出加密手机,快速向虞枭汇报了情况。
“枭哥,他们咬得很死,这个梁文是IT总监,比李文哲难对付得多,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标准流程那一套根本没用,数据质量堪忧,而且会被全程监控。估计是得了上面的明确指令。林曼殊全程没说话,但气压很低。”
手机那端沉默了片刻,传来虞枭冷静的声音:“意料之中。霍明章不会轻易把真正的钥匙交出来,他手下的人自然更不敢越雷池半步。继续周旋,重点在两方面:一,强调数据更新速度对我们模型有效性的关键作用,这是我们的核心诉求,不能让步;二,在安全检查上可以适当让步,接受他们指定的第三方公司来检查,甚至可以在技术层面给他们看一部分非核心系统的代码,以换取他们在数据提供方式上的松动。但核心算法和我们具体查什么信息的隐私,是底线。”
“明白。”
“另外,” 虞枭补充道,“可以‘不经意’地透露一下,我们最近正在评估几家提供‘另类数据’的国际供应商,尤其是在亚太地区的物流追踪和供应链资金流动方面,虽然成本高昂,但……”
陈默立刻明白了虞枭的意思——这是在施加压力,暗示如果霍氏不提供有价值的数据,他们也有其他选择,同时也是在“提醒”霍氏,他们对数据的需求是真实且迫切的。
结束通话,陈默刚要转身,另一部工作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霍启良。他皱了皱眉,按掉了来电,随手设置了“会议中”状态。这位霍家二少爷最近异常“热情”,三番五次想约他吃饭,打听“合作进展”,都被他以工作繁忙为由挡了回去。枭哥交代过,与霍启良保持距离,非必要不接触。
重新回到会议室,谈判继续。
陈默调整了策略,语气变得更加强硬,同时抛出了可以接受第三方检查和有限代码开放的“让步”,并“无意”中提及了正在接触国际另类数据供应商。
梁文团队显然对这个“让步”有些意外,互相交换了眼神,低声讨论了几句。林曼殊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似乎也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异动。谈判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似乎出现了一丝松动的可能,但前路依然布满荆棘。
*
与此同时,虞枭在自己的公寓里,刚刚结束与陈默的通话。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远处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勾勒出这座城市永恒的繁华与冷漠。
他的另一部通讯器震动了一下,是陈默发来的另一条信息,优先级标记为“高”。
“枭哥,MRC那边有初步进展。通过核对公司注册、过往官司等公开信息,确认了颂猜与泰南一家名为‘暹罗盾保安服务’的公司存在隐秘的关联——他的妻子是该公司一位挂名股东。这家‘保安公司’表面上提供港口、仓储等安保服务,但MRC的初步背景调查显示,其实际控制人与当地几个有影响力的家族以及更北边的某些武装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并且该公司曾多次卷入当地媒体报道的‘走私纠纷’,但每次都能全身而退。MRC正在尝试获取该公司与拉廊港特定码头之间的服务合同或资金往来记录。”
虞枭的目光落在“暹罗盾保安服务”和“武装势力”这几个字上,眼神骤然变得锐利。
线索,终于从那个看似牢不可破的海关官员身上,延伸到了更深、更危险的层面。
一家背景复杂的“保安公司”,很可能就是厉家在拉廊港处理那些“特殊货物”的实际执行者和物理屏障。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的万家灯火。左手是与霍家艰难的、布满荆棘的数据谈判,右手是刚刚撬开一丝缝隙、通往厉家黑暗核心的窄门。
前路依旧漫长,且步步惊心。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用指关节擦了擦刚才握过通讯器的指尖,仿佛要抹去那上面沾染的、来自黑暗深渊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