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股开市的钟声如同发令枪,在中环的玻璃幕墙间回荡。
顶层公寓内,巨大的落地窗将维多利亚港的晨光无情地泼洒进来,却丝毫驱散不了空气中那份冰冷的肃杀之气。公寓里寂静无声,只有数据流无声地奔腾,与窗外刚刚苏醒的城市形成了两个世界。
虞枭站在一排巨大的显示屏前,屏幕上跳动着密密麻麻的实时数据、K线图和复杂的模型分析结果,如同一个精密战争沙盘的数字倒影。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丝质睡袍,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手里端着一杯刚刚煮好的黑咖啡,氤氤的热气模糊了他脸上大部分的表情,只有那双过分漆黑的眼眸,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着其中一块屏幕上代号为“星辰科技”的股票分时图。
陈默的加密通讯画面悬浮在旁边的电脑屏幕上,背景是他那永远整洁得如同手术室般的数据中心控制室。
“枭哥,‘辉煌资本’的持仓数据和杠杆情况已确认。”陈默的声音冷静无波,如同在汇报天气,“根据我们交叉验证的多个数据源,马文辉在‘星辰科技’上的仓位极重,动用了至少三倍杠杆。其平均持仓成本价大致在每股15港元左右,目前的股价14港元已经让他开始浮亏,并且由于高杠杆,其保证金水平已经相当紧张,非常接近强制平仓的警戒线。”
虞枭轻轻呷了口咖啡,滚烫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星辰科技”——一只被市场过度吹捧的所谓“全息通讯概念股”,实际业务乏善可陈,全靠故事和资金硬撑着股价在十几港元的水平。马文辉这种投机者,最喜欢在这种市值不高、波动性大的股票上豪赌,妄图一夜暴富。
“催化剂呢?”虞枭淡淡地问。
“已按计划部署。”陈默推了推眼镜,“那份深度分析其技术壁垒和现金流风险的报告已通过一家在业内以严谨和看空报告闻名的欧洲独立研究机构的渠道,在今天开市前匿名发布。时机正好卡在他们即将发布Q1财报的前两天。”
这份报告像一根精准刺破脓包的针,对于一只依赖“故事”而非业绩的股票,会在市场本就脆弱的神经上引发怎样的连锁反应,已可预见。
“很好。”虞枭放下咖啡杯,指尖在控制台的触控板上轻轻一点,调出了“静水资本”的操作界面,“开始执行‘收割’程序。”
屏幕上,由“静水资本”通过算法所隐蔽且分散地建立的“星辰科技”空头头寸清晰可见。这些仓位如同潜伏在水下的鳄鱼,耐心地等待着猎物因失血而虚弱的那一刻。
与此同时,在“辉煌资本”那间装修浮夸、堆满了各种招财摆件的交易室里,气氛却已是截然不同。
马文辉脸色铁青,死死盯着屏幕上“星辰科技”那条不断下探的绿色分时线。
股价从14港元一路阴跌,眼看就要跌破13港元的平台。他的平均持仓成本大概在15港元左右,动用了至少三倍杠杆,现在每一分下跌都像是在割他的肉。
开市前那份该死的匿名看空报告,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对财报的所有乐观预期。
他猛地将一个水晶烟灰缸扫落在地,碎裂声刺耳,但他浑然不觉,“哪个王八蛋搞我?!查!给我去查这份报告的来源!”
他如同困兽般在办公室里踱步,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可能的对手,却唯独没有想起那个五年前被他踩在脚下的名字。
“顶住!给我顶住!”他对着交易员嘶吼着,额头上青筋暴起,“在13块的位置挂大买单!有多少给我挂多少!妈的,我就不信邪!等财报出来,有他们哭的时候!告诉银行那边,我追加抵押!一定要撑住!”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交易员们手忙脚乱地执行着指令,但看着屏幕上那如同无底洞般涌出的卖盘,额头上也渗出了冷汗。
“老板,买盘……快撑不住了!卖压太大了!13块的买单瞬间就被吃掉了!”一个年轻交易员颤声报告。
“撑不住也要撑!给我加钱!再从银行那边调一笔短期拆借过来!快!”马文辉眼睛赤红,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将最后一点理智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不能输!绝对不能输!一旦这只股票崩了,他的高杠杆会瞬间将他吞噬得一干二净!他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绝不能再变回五年前那个一无所有的丧家之犬!
*
顶层公寓内,虞枭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辉煌资本”账户的异常买入行为,如同困兽犹斗。屏幕的光映在他过分平静的瞳孔里,仿佛那跳动的数字只是毫无意义的像素点。
他甚至可以想象出此刻马文辉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那曾经在虞家落魄时趾高气昂的嘴脸,如今会是何等丑陋。但这想象并未带来任何快意,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空洞。
“他在护盘。”陈默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测的嘲讽。
“无妨。”虞枭的目光冷漠地注视着交易数据流,“让模型监测他的对手盘行为模式。等他投入更多‘弹药’,再给他致命一击。”
时间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氛围中流逝。一边是冰冷的计算和等待,另一边是焦灼的嘶吼和挣扎。
下午两点,临近收市。
“星辰科技”的股价在马文辉不计成本的死守下,勉强维持在12.5港元附近,一个看似摇摇欲坠的平衡点。交易室内,马文辉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但他眼中却闪烁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光芒,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顶住了!顶住了!哈哈!我就说嘛!那些空头快没子弹了!”他喘着粗气,几乎要笑出声来。
*
“时机差不多了。”虞枭低声道,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