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融化的银币,顺着贫民窟歪斜的屋檐流淌而下。米璐璐踮着脚尖跳过积水坑,贝雷帽下散落的水蓝色发丝沾着夜露。老卢登酒馆的招牌在风中吱呀作响,褪色的彩绘玻璃透出昏黄油灯光,将老人佝偻的剪影投在斑驳的墙面上。
推门时铰链发出熟悉的呻吟,混杂着烟草与草药的气息扑面而来。卢登爷爷枯枝般的手指正摩挲着一张泛黄的情报纸,老花镜片上倒映着壁炉里将熄的炭火。听到声响,他布满老年斑的眼皮微微颤动,却没抬头。
"丫头,来得正好。"
老人突然弓起身子剧烈咳嗽,嶙峋的脊背像张拉满的旧弓。米璐璐靴跟上的马刺叮当作响,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却在触到他肩膀的瞬间被攥住手腕。老人青紫色的血管在她掌心下突突跳动,浑浊的蓝眼睛却亮得惊人。
"你要找的人..."他喉间滚动着痰音,另一只手颤抖着递来纸条,"...在横滨。"
壁炉里突然爆开一颗火星。米璐璐感到有冰冷的蛇顺着脊椎爬上来,睡意像退潮般从暗金色的瞳孔中褪去。那张薄如蝉翼的纸条在她指间微微颤动,铅笔字迹被汗水晕开些许:
[军警特别行动科·艾琳娜·伏尔加]
[现驻横滨港第三码头区]
胸口的鳞片吊坠突然发烫。那是五年前暴雨夜从艾琳娜衣领拽下的,边缘还留着她的牙印。壁炉火光在米璐璐眼中跳跃,恍惚又看见山洞里淡金色长发贴在苍白的脸上,雨水顺着睫毛滴落成串。
"咳咳...拿着。"卢登从怀里掏出油纸包,羊皮纸摩擦声像秋叶沙沙,"明早潮汐...有货船去横滨..."
米璐璐突然转身扑向墙角,指甲撬开松动的橡木地板。生锈的铁盒里躺着全部家当:三枚沾着火药味的金币是上个月烧毁赌场的报酬,皱巴巴的纸币裹着半块融化的巧克力——去年生日时卢登用最后半块方糖换的。她抓起龙鳞吊坠,突然想起什么,把今晚赚的佣金全塞进老人青筋凸起的手里。
"傻丫头..."卢登的咳嗽里带着笑,皱纹像干涸的河床在脸上蜿蜒,"这些够买..."
"情报费。"米璐璐斩钉截铁地打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吊坠上的齿痕。夜风突然撞开破旧的彩窗,吹散她束发的丝带。水蓝色长发在风中扬起时,她单膝跪地抱住老人,鼻尖抵着他散发着药味的亚麻衬衫。
卢登僵住了。他感到少女温热的呼吸透过单薄衣料传来,像很多年前那个雪夜,他捡到的受伤小兽在他掌心颤抖。老人松弛的眼皮微微发颤,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爷爷要长命百岁。"米璐璐的声音闷在他肩头,突然松开手,"我回来看你的。"
木门在狂风中剧烈晃动时,卢登才缓缓展开掌心。在一堆沾着硝烟味的钞票里,静静躺着那枚龙鳞吊坠。老人突然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又开始咳嗽,混浊的泪水滴在鳞片上,倒映着窗外渐行渐远的蓝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