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清咬紧牙关,沉默片刻后才缓缓道:“我自然记得。只希望你们也别忘了你们答应我的条件。”
黑衣人点头:“放心,待此间事成,自然放你姐离开。你只需按我们吩咐行事便好。”
成清目送黑衣人消失于林中,眼底浮现出难以掩饰的痛楚。
这一夜,城中暗潮汹涌,注定难以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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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城南失火。
疫医档案被焚、痘浆暂存所一度遭袭。护卫从废墟中拉出一张残缺地图——那图纸极为眼熟,上有吴王就藩线路,以及大宁边军调兵布防所用暗标。
更诡异的是,图纸右上角血迹斑斑,被人以血笔草书四字:
“速令吴王”
这一刻,县署中的士兵面面相觑,而恰有人惊呼一声:“我曾见过这图!那成清,有日与于公子行医时,曾漏出边角,我一眼瞅见就像地图,当时就有所怀疑,但他跟着于公子,又直言是‘家传图轴’……,我也没想那么多。”
“吴王……在此?!”
紧接着有人颤声道:“那‘小神医于珏’,曾夜入县署,与县尊密谈政事。他到底是谁?”
街头传言四起——
“那位病弱的公子……是吴王!”
“成清是细作!那图纸是他带入的!”
“疫病救得快,图谋藏得深……只怕我们全都被蒙了!”
风声渐起,议论纷纷。
旭昉坐在疫医坊内,望着窗外混乱的人群,只轻轻闭上眼。
杜正恒推门而入,也不顾身体未痊愈,行走间急切到甚至带了踉跄。
“你真是吴王?”杜正恒沉声问道。
旭昉轻轻点头,
杜正恒看着他,面色忽而复杂,忽而肃然,最终收拢衣袖,双膝跪下,重重叩首。
“末将杜正恒,参见吴王殿下!”
旭昉一愣,连忙起身将他扶起:“杜县令何必如此?”
“殿下能以凡人之名隐于疫乡,亲冒死地而行仁政,杜某……杜某惭愧至极。”
“你不怒?”
杜正恒苦笑:“怒什么?怒自己竟然看走了眼?若真如此,那我不配为吏。殿下以‘于珏’之名行事,手段干净利落、步步为营。若非殿下真有救人之志,我又怎能看不穿?”
“那你为何不揭?”
“臣……不敢擅断。但心知,若真如猜测,殿下必有后手。”
“如今揭晓,臣惟愿一事。”
旭昉抬眸:“何事?”
“臣愿听令于吴王,彻查奸细,定保此城万民。”
旭昉沉声开口:“自今日起,我便以吴王之名,接掌疫务、兵权、粮调,设西城伏哨,布三路回环,锁敌人脉。”
杜正恒拱手肃然:“谨遵王令!”
他缓缓道:“去,贴一告示,便说于珏患病危重,不再出面,由新任官差接手疫务。”
护卫一愣:“那……您呢?”
旭昉眼神清澈,却如玄冰。“我去见他。”
——见那个所有人以为“背叛了他”的人。
当天夜里,旭昉下令,关闭东城门,设“疏散假道”,将百姓依标记有序疏解。
夜色沉沉,旭昉披灰袍潜行至西郊一座荒庙。
果不其然,那人等在那里。
成清转身,眼里带着一丝冷光:“你疯了?”
旭昉站在庙门之外,缓缓开口:“你以为,我真的信你背叛?”
“你不该来。”成清低声骂道,“你就是个病秧子,被他们一刀捅了你都反应不过来!”
“但我来了。”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不动。
许久,成清低声骂了句粗话,转身抽出一张密函扔给他:“给你的。”
旭昉接过,看也不看便藏入袖中。
“明日傍晚,北蛮的人动手。”成清压低声音,“他们要抓你,拿你去换人。”
“我猜到了。”
“你到底信不信我?”成清低吼。
旭昉轻声一笑:“若我不信,又怎会让你写出那封密信?”
成清一愣。
“你以为那封信,是你自己悄悄递出的?”旭昉神色温和,语气却带着令人惊悚的从容,“是我让你送的。”
成清彻底愣住。
旭昉微笑,走近他身边,“现在,就等你给我引路。”
“老子……靠……”成清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你从一开始就拿我当诱饵?”
旭昉轻轻摇头:“不。我从一开始,就当你是我身边的人。”
庙外风声萧瑟。
成清转过头,看着这个骨瘦如柴、却眼神清澈如霜雪的病弱少年,忽然喉头发涩,一句脏话憋在心头,终究咽了下去。
——他这辈子第一次发现,有些人,信你,是让你无路可退的方式。
旭昉低声问:“你准备好了吗?”
成清咬牙:“早他娘的想好了——这一次,不是你拿我当诱饵,是我自己要钓他们。”
这一夜,城中火光再起。百姓惶惶不安,但谁也没想到,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