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敛下意识抬头,窗户那里没人。
他龇牙咧嘴从地上起来,李叔慌乱地要去找医生,被他拦下来。
盛敛从小就皮,从树上掉下来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自己大概就能判断出来,没有骨折,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这段时间都得疼了,还得找点药赶紧揉一揉。
李叔还在絮絮叨叨地劝:“还是喊医生来看一下吧?别摔出什么好歹……”
盛敛知道李叔是为他好,但他心里记挂着蔺青时,难免焦急。
最后摔下去之前,他看到蔺青时瞪大了眼睛,似乎低低地惊呼了一声,而且刚才蔺青时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好,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又惹人生气了,但现在得赶紧去安抚蔺青时的情绪才行。
吓着了就不好了。
盛敛挥开李叔伸过来搀扶自己的手:“您说的对,先喊医生。”
“好好好,我这就去……”
“喊他们去房间里……不对,在房门口等着,我马上上去。”盛敛面色沉肃地厉声叮嘱李叔,“在我说可以之前,所有人都不许进门!”
要是以蔺青时刚才的状态有外人进去,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万一真的不舒服,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还可能抗拒治疗,大少爷的自尊心啊——不过,他现在是那个例外了。
盛敛心里那点不合时宜的窃喜转瞬即逝。
“房间?”李叔面色一变,也反应过来,当即也不管正一瘸一拐往屋里跑的盛敛了,转身撒腿就跑着去找医生。
他毕竟是蔺青时带过来的人,心里自然有一杆秤,比起盛敛,还是蔺青时重要些,因此他也把盛敛再三强调的事情牢牢放进心里了。
盛敛赶到门口的时候,走廊上已经围了一圈人,李叔守在门口,果然没人敢往里进。
就连金泽自诩和李叔也认识的老熟人都被铁面无私地拦在门外,面色再难看李叔也寸步不让。
盛敛第一次恼恨这别墅大了点——实际上,他气喘吁吁跑过来连一分钟都没用到。
只是医生们大多守在一楼,来得快。
仗着自己个头大,盛敛蛮横地拨开人群急匆匆往里挤,这个时候顾不上其他,他必须得先确认蔺青时的状况。
房间里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听不着。
盛敛摆摆手,叫所有人再退开点,小心翼翼把门打开一条缝。
他心里总有点不好的预感,这点不安被房间里隐隐约约透出来的凌乱的呼吸声加重了。
心里狠狠一沉,盛敛急忙闪身进去,房间里的景象重重砸在他心上——
蔺青时背对着门,跌坐在地上,瘦弱的身子蜷着,斜靠在床边,从盛敛这个视角看去,纤长白皙的脖颈萎顿地垂着,一节节颈椎骨突出到刺目,看得人心惊,生怕折了。
那双瘦削的肩膀一耸一耸,粗重又嘶哑的呼吸声砸在盛敛耳膜上,即便如此,蔺青时似乎还是喘不过气,盛敛从背后看不见他脸色,但心下惊骇,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搂住蔺青时扶稳,三两下扯好他的衣服,扭过头厉声喊人:“医生!”
手掌覆在蔺青时的背上,像摸到了一把骨头,力道放得再轻都有可能把人弄散架,盛敛手足无措,急得冒火。
他怕得手都在抖。
蔺青时简直喘得像破了的风箱!
那双总是冷清清的眼睛紧紧闭着,眼角渗出了生理性的泪水,眼尾红着,脸色却愈发惨败下去,白得吓人,细白的手指攥着胸口的衣服,骨节都泛白,时不时还痉挛两下,一定难受得不得了。
这几日,他似乎总看到蔺青时狼狈的模样——都是他的错。
盛敛咬牙,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现在恨不得回去把自己那玩意儿剁了。
侯在门外的医生听到盛敛的声音立刻鱼贯而入,看清屋里状况又赶紧散开留出呼吸的空间,只推了一名医生上前。
是过呼吸了。
蔺青时不记得是怎么回事。
盛敛在他眼前摔下去,哪怕心里对盛敛有过再多不满,他也是心里一紧,急忙就要去窗边。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眼前一黑软倒在地上,似乎摔倒的时候还撞到了床脚,却不觉得痛,他想起来,四肢却怎么也不听使唤,只能摸索着扶住床,不至于整个人趴在冷冰冰的地上。
氧气越来越少,眼前天旋地转,他想喊人,但发出的始终只有“赫赫”的呼吸声。
他不记得自己最后有没有呼救,时间好像变得很漫长,一分一秒都是折磨,始终没有人来,并不算很大的房间忽然间变得空旷起来——会一直没有人发现他吗?
盛敛摔下楼,大家的注意力都会被吸引到那边,那他……
巨大的恐慌包裹着他,惊悸让情况更糟糕,大脑发出一阵阵刺痛,胸口发闷,耳边响起刺耳的耳鸣声,像是身体发出的最后警告。
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看。
意识彻底混乱前,蔺青时听到了盛敛焦急的声音。
蔺青时模糊不清的视野出现好几个黑压压的人影,他想说话,却控制不住地大口喘气,但窒息感如影随形,大片大片的黑白色块在眼前炸开,意识逐渐沉了下去,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
一切都乱哄哄的,医生的声音还算冷静:“没事,不严重,盛总你要冷静,别乱,先安抚蔺总的情绪,对,引导蔺总呼吸,慢慢数数——谁拿个纸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