俭舟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拉开一条门缝——
门后什么都没有,就和平时看到的所有通往天台的道路一样。
狭窄楼道,杂物乱堆,拖把,布满灰尘的水桶扫把,角落处还有干瘪的棒棒糖包装纸,最里面还有两三个塑料陀螺以及硬卡片。
通往顶楼的门锁上了,外面是飘摇的黑雨,里面是不足十平米的狭小空间。
进出一切正常,没有因为反复开关门而导致里面的景象不同。
这里没有“授粉”,没有怪物,也没有……之前进来的王宵言和唐珂。
他们大概率不会冲进黑雨中自杀,俭舟把这里翻了个遍,没有找到任何痕迹。
“我们刚刚看见唐珂时,他是什么样的?”
兰因告诉他,唐珂被魇住了,在天台门附近转圈跑,每一次都是标准的,直径相同的圆,没有任何偏离。
……所以他永远都跑不掉,直到进门。
俭舟:“我有一个猜想——假设第一个进来的王宵言也受到了相同的精神污染,他不太可能会像唐珂一样躲着。按照他的性格,解决问题的方式大概是……”
兰因:“把墙砸了。”
看来他们对王宵言的看法高度一致,俭舟拿出一个小锤子,开始敲旁边这两面墙。左手边这面没有什么问题,但右手边的声音明显不同,回音沉闷,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俭舟从空间里拿出了一个电钻,开始钻墙,他有点想念尹冬潭能徒手砸开墙的力量。如果进展十分艰难,他会考虑让尹冬潭过来试试,就是不清楚他是否能抵抗这里的精神污染。然后把兰因换过去,让他去跟着楚暮走,救援幸存者……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电钻刚接触到墙面,这扇墙就整个裂开了,像是被打碎的玻璃一样,裂痕迅速蔓延,最后哗啦啦石块墙皮掉落一地。
俭舟:“……”它是不是在碰瓷。
他捏了捏掉落在地面的石块,很硬,不太像劣质产品,而他刚刚把这附近的墙面全部敲了一遍。如果真像这样一触即碎,大概在刚才就被俭舟敲开了。
兰因为这次的异象解释:“也许是王宵言之前砸过墙,才让这里这么脆弱。”
俭舟觉得这个理由还算说得过去。
很好,现在不用麻烦尹冬潭了。
在这一地的碎块中,夹杂着几片沾满了血迹的碎布。这是王宵言的那件衬衫,俭舟带着手套把它们捡了起来,还是湿的,粘在上面的血像果冻一样,粘稠,摇摇晃晃。
如果给王宵言抽血,大概率会堵塞针管,然后第二步检查他的肝肾功能情况……
“他的身体状况不太好。”
兰因:“他应该先去精神病院治疗。”
这才是重中之重。
如果从外面来看,砸开这面墙后,迎接他们的大概是黑雨。但是现在,墙后出现了一条狭窄的通道,俭舟只能弯着腰往前走。道路愈发狭窄,在地面也出现了一些抓痕,在比对大小后,俭舟能确定,这是王宵言挠出来的。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拖走了,强行抓着地面的泥土,但最终不敌。
痕迹从地面一直蔓延到那边的墙面,还没等俭舟走过去,那边的墙就很懂事的自己裂了,缝隙后又是另一条通路。
俭舟:“……”
他瞄了一眼身后,有点怀疑是不是有什么战斗型的异能者在跟着他,为他开路。
毕竟队伍里只有一个攻击力不过百的俭舟,和一个完全没有战斗能力的兰因,他的猜想合情合理。
在转了几条路之后,空气逐渐变得潮湿,肉眼可见的弥漫着一些黄色的颗粒,漂浮在半空。
【怪物名称:花粉】
【怪物等级:无意义】
【特性:一次性生物,通过呼吸进入人体,开始血液循环,寄生于内脏中,后果不明。】
早在远远的看见这些黄色颗粒的时候,俭舟就戴上了防毒面具,他们很快就看到了被花粉寄生的后果——
越往里走,黄色的颗粒越浓郁,几乎充斥着狭窄的通道,在他们的前方半跪着一个人——人型生物。它的身形完全扭曲,双脚已经变成了漆黑的,某种正在流动的液体,脖子高昂,双手往上伸,像是竭尽全力想从这里逃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怪物名称:寄生者(已死亡)】
【他已经成为了授粉的一部分,他不会再对您造成任何威胁。】
俭舟看着眼前这个被花粉寄生的可怜人,突然有种奇怪的想法。
这个姿势,也像是在……
朝圣。
信仰者跪倒在地,向上呼喊着神明的垂怜——俭舟抬头看向上空,这已经是顶楼,往上什么都没有,只有无穷无尽的黑雨。
通道本就狭窄,现在被寄生者堵得严严实实,他们无法前进。俭舟试探着去推寄生者,推不动,他已经被固定在这个位置。
他拿起了电锯,想把眼前的寄生者锯开,兰因拦住了他。
“我来吧,”兰因顺其自然的从他手里接过电锯,“你退后一点。”
俭舟把电锯交给他的时候有些迟疑——但是目前为止,兰因表现出来的身体素质还可以,于是他退到了十几米之后。
兰因一贯的靠谱,他举起锯子往下劈,力道极大,直接把朝圣者劈成了两半。它像个装满了水的气球一样炸开了,从里面爆开的液体也极为眼熟——漆黑的,浓郁的,化不开的黑雨。
按照这个爆炸量,近距离的兰因百分百会接触到黑雨,然后融化再消失。俭舟的心跳停了一瞬,他看着兰因被黑雨完全覆盖,身影闪烁了一瞬。
几秒后,他完完整整的出现在原地,没有被黑雨沾染的区域,依旧那样温和的笑着,毫发无损。
传送有时间差,在那几秒之内,被传送的个体完全消失——在游戏里,这叫无敌帧。兰因利用这几秒的时间差,躲过了黑雨的侵袭。
“寄生者体内飞溅的黑雨不会消失,它们还留在这里。”
兰因单手拎着电锯,只用两根手指勾着,似乎很不想沾到上面腐朽的残骸。
前面的寄生者比他们想象的要多,不光是人类,还有各种各样的动物。
“我在前面开路,等到时候,就把你接过去。”
他的口吻像是在和幼儿园的小朋友说话,等到放学就来接你。小朋友俭舟没有那么安分,他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研究被砍成两段的寄生者。
创面干净利落,完全不像是电锯砍出来的,几乎没有什么骨屑和血肉沫,与其说是被电锯砍的,倒不如说更像是被什么硬度极高,极其锋利的东西斩断的。
……如果力气极大,动作很快,能用电锯砍出这个效果吗?
兰因下手的部位很精妙,在这个位置,能最大程度的破坏寄生者的躯体,并且大幅度减少了溢出的黑雨量。就像职业杀手,杀戮不为满足自身的欲求,只为清除目标。
他还在继续,动作迅速,每一刀都如此精准,几乎完美,就连伤口的位置都完全一致。
常人很难做到这个地步,就连清道夫的那几位也不太行——人不是机器,总有失手的时候。更何况,他们出任务或是演练,只为获得胜利,不会对细节方面过于吹毛求疵。
“……”
这位数学系教授的过往一定非常丰富多彩。
眼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在低头研究变成两半的寄生者的俭舟抬头。兰因已经结束了清扫,他就像去散了个步回来,浑身上下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污渍。就连电锯上也没有任何碎渣,刀片干净如新,甚至还能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