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日头渐渐斜移,贴在马车内的符箓也慢慢消了金光,
倏尔马车哐当一声响,符箓消散,余下的百里只得徒步走去。
“梨儿,我扶你”,宋栗安跳下马车,转身把手递给她。
她笑了笑,摇头,径直跳了下来。
“好吧”,宋栗安收回手,打量了下四周,山地丘陵多,
快入夏了,气候也带点闷热,只是居民居住分散,
远远望去,看不到一处村落,“我们是要从哪边走”。
山上的绿林一簇接一簇,半山腰还袅着些许白烟,若是来这度假郊游,享受田园意趣,确乎是个好去处,只是他们现今寻神器,路不通的,如何上去?
“那边”,谢复生神秘兮兮地走到她旁边,弯腰又加了句,“宋小姐不会是怕了?”。
“是呀,我怕了”,宋栗安眯起笑,扭头道,“所以谢公子,我给你画了降温符,拿着用,不够了再找我”。
“降温符?”,谢复生接到手中,察看了几眼,倏尔促狭一笑,
把一摞符纸甩了出去,“找你?你这是答应了?”。
宋栗安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冷不丁地剜了他一眼,
嘲讽道,“啧,见过心急的,没见过你这么心急的”。
“这不是怕夫人跑了吗”,谢复生凝着她的眉目,里头倒映着自己的模样,
见她不说话,又添了句膈在心头的话,“安安是不生气了?”。
“气着,正在头上,所以你少说点话,少对我动手动脚。”
谢复生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瞳仁里头映着少女一张绯红的小脸。
“安安,快来,这边”,
宋梨见他俩还没过来,聚在一旁也不知道说什么,便大步走过去,把宋栗安牵了过来,
“安安,快走,待会太阳要下山了,那边有马,我们骑马过去”。
“马?”,宋栗安扫了几圈,纳闷道,“哪里?”。
“那”,宋梨指给她看。
绕过一个弯,里头栓着三匹马,嘴巴一动一动的,还在吃着草,
喂马的女子见他们走过来,丢下手头的农具,向他们边走边交代,
“这几匹马呀,前几日就送来了,统共是三匹,你们瞧瞧,这几日吃好喝好的,毛色都锃亮了”。
说着还返回去,拍了拍马背,马亲人,抬起头来瞧了一眼,便又埋头吃着。
“三匹?”,宋栗安疑惑地向宋梨看去,谢复生这人早不来,
晚不来,偏偏只带了三匹马的时候才来,这下如何分了?
“阿礼,我同你……”,宋梨也琢磨着,不好分,又瞄了几眼崔徇礼,
毕竟他们俩关系匪浅,同乘一匹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崔徇礼应道,“好”。
女子解下缰绳,把马牵了过来,交在他们手上,“小姐公子们,看着点哈”。
“嗯,好……”,宋栗安翻身上马,捋好缰绳,往宋梨那边瞧去。
咦?她绕了几圈,怎么不见谢复生?
正当儿,马背倏地一沉,腰腹又被人搂住,她偏头一瞧,果真是谢复生那货,她没好气地呵道,“下去”。
“不下”,谢复生从她手中拉过缰绳,把她往怀中搂紧了些。
“你的马在那边,别觊觎我的,快下去”,宋栗安妥协道,“那好,我下去”。
谢复生锢着她,压根不让她动,还没等宋梨几人一起走,他拽开缰绳便一溜烟地跑开了。
等还在原地的宋梨反应过来时,只看得见远处的滚滚黄尘,
还有侧旁被落下的马,她回头望向马背上的崔徇礼,“我骑那匹好了”。
“小梨拒绝什么,快上来,我们也赶紧上去”,崔徇礼一夹马肚,把她捞了上来,马长嘶一声,也跑开了。
马蹄踏碎落下的夕阳,蜿蜒在崎岖的小道,喂马的女子纳闷地瞧着这群人,
你推我让的,最后留了这么匹马,不禁怀疑起来,是这马太瘦了?
*
南方的马道不宽,树的浓荫遮了些光,行至深处,黑魆魆的好似黑夜一般,
配上几声呕哑的鸟叫,阴惨惨的倒是有些瘆人。
明星翻转着身子,皎月淡雅轻巧,投在几人的脸廓上,勾勒出流利的线条。
几人的马骑得快,在四月亭下了马,兴许是神器的作用,
四月亭确实是个亭子模样的地方,只是四周凄凄惶惶的,
半点野草也不抽,僻静宽敞,倒是生出些凄凉色来。
残垣断壁上爬满了藤曼,今日的月色分明,落在上头,
依稀能窥见昔日的荣光,只是不知为何,这片宽阔地,被摧残成这样。
再加上一路走来,道旁更是无一户人家,像是临死前的逃生一般,就连贵重的物什也没来得及收拾。
宋栗安鬼使神差地捡起地上的一支钗子,雕花工艺瞧着有些许生涩,
这花纹这样式,怎么会和五百年前的时髦款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