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别哭了!我几时说要赶你走,就是想也没那个权。”土地安慰道,“事实上,昨日有位大仙造访,开了金口要收你这小狐儿,我才教你去他那做个仆役。”
“有大仙要我去干活?”小狐儿仙喜出望外,遂止泪道,“不知是哪位圣贤莅临,与我活做,我当亲往拜谢!”
“御马监,弼马温。”
“弼马温?”小狐儿仙诧异。
据她所知,这弼马温是玉帝的圉正,似乎当不起“大仙”二字。
“姥爷,我与那御马监的长官素无往来,对养马更是一窍不通,他怎的会选上我?”小狐儿问道。
“哼,我怎么知道!”土地没好气道。
“您,您像是受了气,可是那长官拿腔作势,亏待了您?”
“没有,没有!仙子不要多猜多忌,你只管做事,谨言慎行,切莫人前背后罔议生事!”土地怕她在孙悟空面前失言,卖了自己,忙劝道。
“小狐儿记下了,既是如此,我先去了,这些日子还多谢您的一番照料。”说罢,小仙子作了揖,便离去了。
“仙子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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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小狐儿仙的云,前番被孙悟空打散了,害得她花光了一整年的俸禄,才问掌事姑姑讨了朵新的回来,唯一的慰藉就是这新云比那旧的,总算快了一点。
她摸索了好久,方见一监府。
“莫非就是此地?”小狐儿仙探看一眼,发现那刻有“御马监”仨字的匾牌后,顿了足,陷入沉思。
好偏僻……
她本以为玉兔的蟾宫已算得上与世隔绝,岂料此处人迹罕见,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她还甩甩头,告诫自己:“寒门自有英雄出,勿以门庭论尊卑。我真是俗了,俗了!”
她又自我吹嘘道:“此人既能于万千杂仙之中选到我小狐儿,想来也是个慧眼识珠的贤能。我当心怀谦卑,好好与之求教,没准哪天脱去杂仙身份,也弄他个高管做做。”
遂敲了敲门,少时,出来一监丞。
那人恭迎道:“仙子可是名叫小狐儿?”
小狐儿点头答曰:“是我是我。”
“我们大人已等候你多时了,快快请进。”
“等我?”这让小狐儿有些受宠若惊,眼眸发光,“他,他特意等我?”
想她小小一杂仙,何曾被人这般恩待?真可谓伯牙遇子期,宝琴得妙弦!
她心甚喜。
“请吧。”那监丞也不多言,只拱手让出一条路来。
如是,小狐儿仙入了御马监,跟在那监丞后头,一路上忍不住发问:“你们大人可是认得我,才教我来这里干活?”
“见了他,你就知道了。”监丞道。
那监丞领着小狐儿且走且观,只见那马圈育有骏逸良蹄无数,好不壮观!这个叫飞雪,那个名枣红。茫茫云海踏,嘶鸣千里传。
小狐儿虽有诸多疑问,但留心中,并没再开口。
不久,他们便来到孙悟空的府中,那监丞很识相地退至门外,留他二人叙旧。
小狐儿不由抬头,只见那“大仙”稳坐如意雕纹椅,前有青案一张,典簿一卷,香果一盘,云雾一钟,瓜子一碟。
好懂享受的官儿……
再瞧那案卷刚好遮挡了他的脸,叫那小狐横看竖看,怎么着也看不见那张猴脸。
小狐儿想,初来乍到,怎么也得先行个礼,不好给人留下坏印象。
于是,她拱手作揖。
“大人,小仙路上来迟,叫您久等了,还请恕罪。”
“呵呵。”那官儿浅笑了一声。
嗯?这贱兮兮的笑法好熟悉,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那官儿执着簿,故作深沉道:“堂下何人呐?”
“回大人,我是小狐儿,前番在蟠桃园当差,听园里的土地姥爷说,您有工作要嘱我去干,故而领命前来,不知大人要我做些什么?”小狐儿如是作答,心中却道这人官腔也忒重了,明明是他把自己找来的,还说什么“堂下何人”,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不过他这声音倒是耳熟,充满了磁性,感觉也很独特,她绝对听过的,怎么这会儿就是想不起来呢?
在她沉思之际,那官儿又开了口:“我这御马监不养闲人,先说说你会做些什么?”
“我什么都可以做的!”小仙回答,宛如牛马。
“什么都可以?”那官儿玩味一笑,还挑逗她,“好!我问你,你可是会舞文弄墨,执笔造句,吟诗作赋?”
小狐仙闻之一愣,心虚地摇摇头:“这,我不会。”
“你可通五音十二律,可会丝竹管弦,吹拉弹奏?”
“也,也不会……”她额头冒汗。开玩笑,什么宫商角徴羽,什么阴律阳律,她听都没听过!
“岐黄脉理,揲蓍问卜,礼乐射御书数,你究竟会哪个?”
“都,不曾研习过……”
“哼!这也不会,那也不会!还敢说什么都能做,莫不是在诓本大人!”那官儿大声吓唬她,吓了她一跳。
这,这压迫的感觉甚是熟悉!他,他到底谁啊!
“大人!小仙既非文豪,亦非伶人,怎么给您吟诗作对,吹拉弹唱?再说您这养马的地儿,也不需要那等盖世良才!大人,小仙是个笨拙的,还请勿戏弄小仙!给我个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的简单粗活,小仙感激不尽!”小狐仙犯难呐,这厮确是不好伺候。
“哈哈哈哈哈!”他忽的大笑不止。
这,这这,这个笑声!不是吧……
小狐仙终于想起了什么,某些讨人厌的记忆如潮水般袭来,那颗心亦是狂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