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好不容易出现在苏廷设下的陷阱里,苏廷自然不会放过他。
除去燕王后的人,埋伏在韶山随时待命的黑衣人也不在少数,这处本就是绝路,要想从山顶突围,十分困难。
苏澈不会武,纵使有莫漓的保护,他们逃跑的依旧狼狈。
等莫漓好不容易拖住一些黑衣人的脚步,才得以让他们逃到一旁的密林。
一路上,苏澈捂住自己受伤的肩膀,像是知道洛南音不喜欢自己似的,刻意与洛南音保持了距离。
他们走的这条路不是人为修出的路,地上凹凸不平,让人走得也跌跌撞撞。
苏澈受伤的胳膊上还插着箭矢,一路的颠簸让那木质的箭身又往他的血肉里戳得更深。
等苏澈再一次被地上的碎石绊到,终是坚持不住地跌坐在地上,再也无法前行一步。
他身子靠着一棵树,右手按住箭身,很疲惫的模样。
洛南音站在他身边,始终一言不发。
许是过于疼痛,苏澈额角已经泛起细密的冷汗,他抬头看向天边,林中透出的月光将他的双眸映照得深浅不定,他屏住呼吸,像是要一鼓作气将箭矢倒拔出来。
“箭不是你这样拔的。”
洛南音看着他那月白的锦衣被染红一大片,终是忍不住出声。
苏澈握住箭身的手一顿,安静地看了一眼洛南音,思虑一番后还是松开了手。
洛南音也不再言语,她拿出自己的匕首将箭矢削下,又用手帕将箭矢包了起来,才将箭身从苏澈的肩膀上拔出来。
木质箭身离开苏澈身体的瞬间,一股鲜血从那血肉模糊的窟窿中涌出,他的脸色较之前更为苍白,明明身子都在发颤,却始终不肯出声。
洛南音只淡淡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道:“世子就只带了莫漓一个人来?”
苏澈道:“是,不过你不用担心,莫漓武功高强,坚持到明日天亮没有问题,等到明日我的人前来支援,我们就安全了。”
洛南音不客气道:“我一直都很安全,被苏廷追杀的人是你,不是我。”
苏澈愣了一瞬,随后沙哑道:“是,苏廷不会伤你,你完全没有必要跟着我逃,我也没料到你会真的跟我走。”
洛南音道:“你别多想,我只是想看看你是怎么死的,不是来救你的。”
苏澈听了这话也不惊讶,平静坦然道:“我竟不知你已经这么讨厌我了。”
洛南音道:“怎么,现在是不是很后悔替我挡箭?”
苏澈闻言很轻地看了一眼洛南音,只是一瞬,又随即移开目光去看天边的皓月,道:“为什么要后悔,你是武安侯的嫡女,替你挡剑,总归是有好处的。”
洛南音冷笑道:“世子现在不装深情了?”
苏澈靠在树边,容颜浸在这朦胧月光中,看上去整个人都漂浮不定,像是下一秒这个人就要消散在这风中了。
他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反问:“装深情?那在你心中,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苏澈也不看着洛南音,他用手捂住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明明笑着,却让人觉得孤寒。
洛南音看着苏澈这副模样,始终沉着脸不说话。
身后密林的打斗声越来越清晰,莫漓一个人终究是难以抵挡多人的攻势。
苏廷骑在马上手中挽剑,所到之处,无可阻拦。
远处马蹄声渐近,像是鞭子般抽打在人心上。
苏澈快速回神,向四周观望了一下,发现眼前有一处断层,刚好能容一人躲避。
他也不顾得上礼节,直接拽住洛南音的手腕,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她带到那处断层。
洛南音刚想反抗,苏澈却是云淡风轻道:“不是想看我怎么死吗,那就待在这好好看。”
闻言,洛南音果然没有再挣扎,她看向苏澈的眼睛,眼神一如既往地冷淡。
苏澈动了动唇角,似乎有话想说,但最终还是移开眼光,离开了这处断层。
密林中树木枝叶沙沙作响。
苏廷的马奔得急切,他疾行之处卷起阵阵落叶,他原以为自己还要追一阵子才能追上苏澈,却不想苏澈就这样孤身一人站在密林中央。
苏廷猛地挽住缰绳,烈马双蹄腾空,仰首长嘶。
他高踞于马上,手中还拎着一把长剑,看到苏澈被血染红的锦衣,不由得压抑着兴奋道:“我的好弟弟,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苏澈原本高束的发如今已经散乱,但丝毫不影响他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他就从容地立在那里,嘴角挂着的又是他寻常带着的三分懒散笑意。
“你还真是如往日一样,对我穷追不舍。”
苏廷高踞于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澈,笑道:“穷追不舍?猫鼠游戏我们可是从小玩到大的,怎么,你忘记了?”
许是看到苏澈现在已经穷途末路,他也不急,像是想到了什么趣事,回味了半晌,才接着道:“那时你好像还只是个奴婢的孩子吧,是哪个奴婢来着?哦,好像是浣洗坊的下等贱婢。”
苏廷大笑出声,道:“那时的你可比现在讨人喜欢,那时只要我倒数三二一,你保准吓得抱头鼠窜,可惜现在,你是越来越不讨喜,总是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苏澈淡淡道:“所以你现在是嫉妒得发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