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砚川并未介意，语气平和如常：“虽是如此，但荣家小女倾慕七殿下也并非是秘密。手持两张好牌，谁会轻易弃之？”

他话锋一转，顿了顿，回首望向须偲，语重心长道：“殿下与薛氏的婚事，纵有情在他人，也当从大计为先。望殿下莫负所望。”

须偲晃了晃空荡荡的瓶子，酒已尽。他长叹一声，眸中浮现几分无奈与苍凉，“君山兄尚可舍身成局，本宫身为储君，又岂能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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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府内堂，气氛凝滞如水。荣止夷面色铁青，眉宇紧锁如铸铁。大夫人蔡沁莲丝帕掩面，抽泣不止，声音哽咽：“我就这么一个哥哥，如今二老远在儋州，只怕也难逃这场风波……”

“哭哭哭，整日只知道哭！”荣止夷怒火中烧，一掌拍案，茶水四溅。他咬牙切齿道：“哭能让死人复生吗？我早就说过，事成之后，立刻滚回儋州避风头，在京城久留，迟早生祸！”

蔡沁莲一听，顿时哭声转为怒嚎：“你说的是人话吗？他是为了谁才留在京中的？你当他不想走？若非你当初执意安排他留在睿王身边做内应，怎会落得这般下场！”

荣止夷闷声不语，眉头紧锁，心中翻江倒海。他依旧想不通蔡闻律一向行事谨慎，怎会被那贺云卿这黄毛丫头看破身份？又被霍砚川抓去屈打成招。

荣盛羽宽慰母亲，道：“这是也不能怪父亲。若孩儿没猜错，那江槐安，定是因为之前大舅途径江陵之时，没处理干净，这才让贼子追入京城，这才使大舅被暴露。”

荣止夷沉吟片刻，摇头道：“就算是如此，也只能说明蔡闻律与月明珠有联系。毕竟江槐安并不会知道其中渊源，而令老夫担忧的其实是，若是贺云卿从这些支零破碎的线索中察觉蔡闻律的身份，那这个女人绝非等闲之辈，不可小觑。”

荣盛羽嗤笑道：“她一介女流，何足挂齿。要说花拳绣腿耍的漂亮倒是真。这朝中之事，她懂甚么？”随即他神情忽惊变，“莫不是……曲文成？有段时间听人提及过说曲文成莫名失踪，我当时心道这个酒囊饭袋定是去哪里鬼混了。”

“此人现在何处？”荣止夷接着问。

“这时辰应是在当差。”他说：“父亲，需要我去抓回来问话吗？”

荣止夷却摆手止住，语气低沉：“不可打草惊蛇，先派人探探虚实。”

他沉思许久，终忍不住叹：“若不是这回七皇子在南仓用情行事，一事心软，放走了贺云卿，否则按计划，以谋杀亲王之名足以让贺家一蹶不起。”

话罢，眼中掠过一丝阴鸷，皇后欲借薛敬晖之女与太子联姻，拉拢朝臣。此事若成，对我等大为不利。务必要让俪嫔想个万全之策，将此事彻底拦下。

荣溶儿这是撇撇嘴低声道：“爹，那日分明是冥月阁突然插手，才让她逃了，怎能将过错尽数归于七殿下？”

“你懂什么！”荣廷声眸色一冷，厉声斥道，“你当贺云卿既嫁为妇，便可尘埃落定？七皇子对那贺家长女情根深种，绝非一朝一夕可断。有她一日尚在，便是一枚钉在他心头的钉，一道横亘权路的障碍。”

他话音如锋：“待他大权在握，贺家仗她之名，仍可屹立不倒。届时，你是愿将所争之位双手奉上，拱手让人？”

荣溶儿低垂着眉眼，指节泛白，紧紧攥着衣角，唇边咬出一抹血痕，那双含泪的眼中，满是屈辱与不甘。

荣止夷见状，微叹一声，语调略缓：“为父早就与你说过，若占不下一个男人的心，便让他在仕途之路离不开你。情之一字，不足为重，唯有权势，方能稳你之位。”

荣溶儿缓缓抬眸，眼神由迷惘转为坚毅：“女儿……谨记父亲教诲。”

荣止夷随即摆摆手，让她回房去了。

其实她心里最清楚，方才那番话，不过是说给自己听的。

须衡对贺云卿情根深种，她岂会不知？凡事只要沾上那女人，他便如着了魔般。她确如父亲所言，曾以为贺云卿既嫁与武安侯，便是尘埃已定。

可今日这一番话，却点醒了她。是了，若抓不住须衡的心，那便让他再也离不开她。

而贺云卿一日不死，便是她心头永难拔除的一根钉。

回到屋中，她将父亲的每一句话反复咀嚼，忽地想起大理寺这几日正要处决一个江陵来的反贼。

她唇角缓缓扬起，眼底却寒光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