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儿,你知道为什么我要专门去精卫村吗?”殷夫人与杨婵走出牛郎的家。
敖丙在后面跟着,与牛郎抱拳告别,让他速速回去。
牛郎拱手为礼,退回院内。想起白日见到的仙女,他摇摇头,人生已经是这样了,就不要再祸害旁人了。
羊肠小路,月华如水,披在三人身上。
“可是那村里有古怪?”杨婵确认自己没感觉到那村里有妖气,而且村里有罗网在啊。
“并不是古怪,而是人心。精卫村建立的十分早,并不是放奴之后产生的聚居村落。”殷夫人将那村子的情况细细讲给杨婵听,让她心中有个底。
杨婵静静聆听,她知道自己缺乏经验,保持虚心学习的状态。
殷夫人的思绪飘回到多年前听闻的故事里,“传说远古时期,炎帝的小女儿女娃,一日去东海游玩,不幸被海浪吞没。她的精魂不灭,化作一只精卫鸟,日日衔着西山的木石,立志要填平东海,以报被淹之仇。”
“填平东海?”敖丙惊呼。
杨婵也惊讶,炎帝的女儿,按毕方说的,炎黄部落应该在亘古圣原才对,怎么会来东海呢?
“后来,一些敬仰女娃坚毅精神的人,便在她填海之处的附近定居,形成了村落,取名为精卫村。早年间,村里的人都传承着女娃那种坚韧不拔、不屈不挠的意志。”殷夫人继续说道,“村里的先辈们,世世代代守护着与女娃相关的遗迹和传说,并且将精卫填海的故事口口相传,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后人。”
杨婵心中为精卫之志向暗自惊叹,不禁问道:“您觉得这精卫村和牛郎母亲,还有那妖灵之事会有什么关联吗?”
殷夫人摇摇头,“问题不在精卫,精卫村的人已经抛弃了她。”
“为何?”杨婵不解。
殷夫人接着说道:“只可惜,时过境迁,人心难测。在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中,精卫村渐渐丢掉了他们过去那些宝贵的意志。如今的精卫村,已没有精卫填海时的坚毅与勇气传下来了。”
杨婵想起,殷夫人要亲自去这个村落,莫非……
“他们变得封闭保守,对外来之人充满警惕,守着那片土地,却不再有开拓的精神,也忘了先辈们的壮志。”殷夫人微微叹气,神情里满是感慨,“曾经因为对女娃的敬仰而聚居在一起,以坚韧为信仰的村落,如今只困于眼前的安稳,拒绝新的变化。他们成了远近闻名的美人村,贤妻良母,宜室宜家。”
走在后面的敖丙,听的满脸疑惑,追问道:“好好的一个开拓进取的村子,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因为他们的信仰变了吗?”杨婵喃喃自语,“信仰的力量。”
“曾经,精卫村的村民们以精卫填海的故事为精神支柱,勇敢无畏,心怀壮志。但不知从何时起,他们改变了习性,更换了产业。”殷夫人的声音清亮,“夫君上任后,这个村落也常有敷衍王令之事,我们暗中探查多次,皆不得其解。”
“这精卫村,就在桃花水的下游,我们可以问问河神,也许他知道些什么。”敖丙突然想到,“摩昂大堂哥心细如发,如有怪异之处,他一定会发现。”
“丙儿,你说得是西海大太子敖摩昂吧。”
“是的婶娘。”
“他来的时间不长,恐怕所知不多。”殷夫人不抱希望,自己和夫君这么多年都察觉不出问题,问新来的河神,这不是闹着玩嘛。
“问问也无妨。”杨婵觉得龙的视角和人不一样,人注意不到的问题,龙也许看的分明。
比如,寸心姐姐看人族,就很准啊。在她之前,谁也不觉得蓄奴有问题。
因为寸心,杨婵对西海的龙天然就有一份好感。
杨蛟已经护着父母和新来的表姐回草堂去了,殷夫人与杨婵便决定连夜去打扰桃花水河神,从另一个角度看看精卫村。
桃花水畔
黑龙从水中出来,化为人形,目若幽渊,容冷神肃,犹寒剑出匣,凛不可犯。乌发束整,冠以玄铁,着玄锦之袍,若揽夜于肩,深邃难测。
他看起来,与寸心姐姐没一份相似。杨婵,有些小小失望。
相互见礼,颔首欠身,从容不迫,进退周旋,皆循礼度。
敖丙上前与大堂哥说了牛郎那边的事,然后说起精卫村的奇怪之处。
“不知,齐国主觉得精卫村有何问题?”摩昂太子虽面容冷峻,却礼仪周全,目光清冷,语气不卑不亢,肃然说道。
说话拿腔拿调的,也跟寸心姐姐不一样,杨婵有点不适应。
殷夫人见摩昂河神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不由自主的进入镇守角色,也用上了严肃口吻,“但行新政,村民抵触甚剧。官长费口舌之劳,殚精力之瘁,详加解说,村民方勉从之。村人于外界规制之变,深拒固却,殊难融通。”
这就是问题村,重点村,需要上面关注的村。
瞧瞧,让这黑龙河神带的,殷夫人说话腔调也改了,杨婵心想。
但是,这和牛郎母亲以及妖灵的事有关系吗?和他们教导出与边境之地民俗不合的三从之女有关系吗?
“您说的是人神之约出现之前,还是出现之后?”敖摩昂点头问道。
他虽然来的晚,却并非对陈塘关一知半解,显然心中有数。
殷夫人又想了想,自打罗网现世,精卫村的政令似乎好推进一些,比如上午自己入村解释搬迁之事,一次便成了。
杨婵与敖丙,看向殷夫人。
“应是之前,之后已逐步好转。”
杨婵与敖丙,看向敖摩昂。
“敢问国主,您认为是因为何故,导致精卫村如此抵触之前的政令呢?”
杨婵与敖丙站在桃花树下,面面相觑,这偏题了吧。
他们为啥围绕精卫村的政令推进一直说啊,敖丙揉了揉眉心。
没上学的小孩,就开始听这个庙堂事了,超纲啊。
“应该是民风所致。”殷夫人目光悠远,陷入回忆,“此村之人,皆具精卫填海之勇,与沧海相搏。男者,驾舟迎浪,出没风波,入深海以捕鱼;女者,于岸晒盐,腌鱼制脯,辛勤劳作。众人齐心,虽处艰难之境,亦奋力于沧海夺生存之机。彼时,村间满是开拓奋进之气,恰似精卫衔石填海,矢志不渝,皆为生计,共筑家园。”
对这些源远流长的村落情况,陈塘关的典籍是有记载的,李家干总兵,可不是干吃白饭。
“可后来,也不知从何时起,一切都悄然改变。”殷夫人微微叹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村民渐安,不复昔日之勇锐,鲜有为冒险事者。或有垦田拓土,专心农务,春耕夏耘,秋收冬藏;或仗其智巧,操商贾之业,往来贩易,货通有无。于是,村之生计大变,昔日与海相搏之态渐息,转而兴农贾,营安稳之业,村风亦随之而迁。”
其实这种向着稳定进行的转变并不坏,如果不是自此以后精卫村对政令的态度大变的话,总兵府内的典籍不会记载精卫村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