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画室的画作,唯独没有关与澄自己的。
关与澄的人生定格在25岁,而傅开霁的生活仿佛也定格在了这一年。
他疯狂工作,扩张版图,打击所有曾经诋毁过关与澄的人。继承关与澄的遗志,成立漫画基金会。
而当一年后关与澄的祭日,好友终于看不下去拉他出来喝酒,只听这个男人半醉半醒地说道,恨自己没有早点认识关与澄。
早一点,保护他。
*
半寐半醒中,傅开霁被一阵来电铃声吵醒,他摸索到手机接起来。
还未说话,手机另一端已经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
“想清楚了没!这个婚你到底结不结?”
傅开霁脑子里的宿醉未退,听见熟悉的声音,苦笑一声,竟然听见老爷子在梦里和他说话:“爷爷……别骂了,明儿我就带着酒去密云岭看您。”
电话那头显然狠狠噎了一下,密云岭是京郊有名的墓地。紧接着,那道苍老的声音就对着手机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个臭小子,我让你结婚,你盼着我去死!”
傅开霁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来,揉着眉心睁开眼睛,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行刺眼的数字。
2021年11月8日星期五
傅开霁整个人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抬眼望去,这里居然和他结婚前住的公寓一模一样。黑白极简,除了沙发和投影空无一物,更没有挂着他和澄澄结婚照片的米白墙面。
电话里,老爷子的声音还在不停地控诉,甚至能够听见拐杖敲在地板的“笃笃”声。
“你给我说话!什么意思,盼着你爷爷去死啊!”
“这个婚你要是敢不结,以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孙子!”
傅开霁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耳膜上被撞击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他整个人冲到落地窗边一把拉开灰色窗帘,强烈日光争先恐后地涌入,刺痛他的眼睛。
“爷爷,我结婚。”
傅开霁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变得冷静。
那头的训斥声戛然而止:“什,什么?你答应了,那你今天下午就去和人家见面。”
“见面我就不去了。”傅开霁俯视着这座还没有日后繁华的城市,太阳穴持续跳动,“我有想结婚的对象。”
“什么时候结?”老爷子半信半疑,不依不饶。
傅开霁看了眼日历:“先订婚,明年开春就结。”
春暖花开,应该是个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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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场秋风秋雨过后,北城迈入了寒冷的深秋。绿意褪去,柔嫩的柳树只剩下了干枯的叶穗,在冷风中无助地摇摆。只有银杏和红枫还保有浓郁的颜色,在寒冷的秋风中荡漾出一片色泽艳丽的波浪,使得空气不那么萧条。
艺术学院的三层小楼坐落在校园的西北侧,一片金黄色的包裹中。
大二正在上色彩课,松节油与油画颜料的气息浓郁斥鼻,斑斓的色彩铺了满教室。
临近周五最后一节课下课,课堂气氛逐渐松弛下来,学生们也开始交头接耳,传来嗡嗡的说话声。
“老齐,你看我这北国深秋传神不?”
齐观扬扫了一眼路驰南面前那副赛博朋克风的北国深秋,露出一言难尽地神情:“让你写实,没让你自由发挥。”
“切!我这叫艺术。”
“澄澄你看我这怎么样?”路驰男刚问出声,探过头去看,就震惊得说不出话,“哇靠,画成这样还让不让人活了?”
被叫到的男生安安静静地坐在板凳上,巴掌大白皙的小脸陷在厚厚的围巾里,手里握着画笔,正给这张画添上最后一抹颜色。路驰南那一声惊呼,引得周围人探头来看。
枫火燃烧的山坡蔓延到远处,渲染出一副极尽艳丽的秋日光景,张扬极了。然而画面的另一半,却隐藏在深深的阴影当中,神秘而荒凉。
“好牛啊!”
“大神,这个颜色怎么调啊?”
“澄澄可以啊,不愧是系里第一的大神!”
周围的同学七嘴八舌的围绕着画观摩了半天,关与澄拿着画笔有些不知所措。
忽然头顶上被搭了东西,关与澄下意识地抬手摸索,就被塞了一瓶热牛奶,转过头来对上陈方晋那双含笑的眼睛 :“热的,快喝。”
温热的牛奶和冰凉的指尖相触,关与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
宿舍里的老大齐观扬立刻“哎哟哎哟”了起来:“老二真偏心,就澄澄有,咱都没有。”
路驰南也跟着起哄:“对啊!每次老二都给澄澄带吃的喝的。”
陈方晋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两罐饮料:“哪次少得了你们的?”
路驰南笑嘻嘻地拧开饮料吨吨吨:“这还差不多,对了,一会儿去打球还是看电影。”
路驰南饿得两眼鳏鳏:“都行,也不知道食堂开饭了没,我们还能抢到座吗?”
齐观扬捣了捣旁边的男生:“澄澄,你想吃啥?一食堂还是临湖餐厅?”
被点到的关与澄一僵,笑了笑:“我今天回家吃饭,不和你们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