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城南游乐场。
“好多人啊,”朱宇探出头,深吸了口外面的空气。
他坐在出租车后排,冬天的出租车总一股味,闻得头疼。
车前车后都是一眼看不到头的车流,两旁的人行道上密密麻麻都是人,他们已经被堵在这里五分钟,纹丝未动。
司机的喇叭狂按也无济于事,张明意早上吃的太多,这时候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要不咱们直接下车步行过去?”
路上全部堵死,很多坐出租的人都选择拉开车门步行前进,不流动的车流里三三两两的人结伴全上了一侧狭窄的人行道。
“现在下去?现在下去离游乐园还得走个一里多地呢。”司机师傅手搭在方向盘上,头也不回地说道。
前排的何序扭头,朱宇倚在车窗旁吹风,中间的张明意手按在太阳穴上脸色惨白,一旁的桃子也没好到哪去,整个人倚在靠背上蔫了吧唧。
各有各的难受。
“我们现在下去吧。”何序从口袋里掏出现金递给师傅,拉开车门跨了出来。
后面的仨人明显因为这个动作有了力气,拉开一侧的车门下车。
张明意胃里难受的厉害,刚下车腿一软差点没跪到地上,何序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胳膊:“没事吧。”
“没。”张明意摆摆手,借着何序的劲站直,“就是有点晕车。”
“先去人行道再歇。”后面的桃子拍在他背上,“站在车中间不太好。”
槐云县的春天来得早,堵车的路段是一段村路,两旁的冬小麦已经冒出头,临近中午的风一吹,暖洋洋的并不像年前一样刺骨。
三个人瞬间恢复大半,张明意脸上的惨白很快下去,朱宇的偏头疼也随风消失。
路上的人很多,都是少年,一里地的路还没感觉累就快走到尽头。
游乐园的大门就在眼前,大门像是一个巨大的树怪,中间“梦幻嘉年华”五个大字又闪又亮,门前人声鼎沸,小商小贩走两步就能看见一个。
“孩子,买串花送给姑娘吧。”一个穿着整洁的老婆婆拦在朱宇面前,她挎着一个竹编篮子,上面盖着一块米黄色的布,散着清香。
“看,老婆婆眼真毒。”张明意和何序走在后面,他偏头压低声音对何序笑道。
“嗯?”何序一时没反应过来。
老婆婆掀开盖着花的布,动作轻柔,里面是码的整整齐齐的茉莉手串:“茉莉花这时候正合适戴呢。”
“婆婆,茉莉多少钱?”桃子很喜欢茉莉,探头看里面的手串。
“二十块钱,这些花都是我一早挑好穿好的,香着呢。”
“不用了婆婆。”桃子扭头就要走,“咱们进游乐园吧。”
“等等,不要茉莉了吗?”朱宇顿住脚步,手伸进口袋要掏钱。
桃子一把按住他,压低声音:“你疯啦?20,咱们这茉莉花连盆才五块钱。”
“过年嘛。”朱宇抽出手,笑着递给卖花婆婆一张二十的,很新,只有折痕,一看就是刚拿手里的压岁钱,“婆婆,帮我挑串花密一点的。”
“好。”卖花婆婆笑眯眯地接过钱,在她满篮的清香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抓过桃子的手,她的手带着干了一辈子活的老人家特有的粗糙,却很干燥温暖,她解开扣子,轻柔地给桃子戴上。
她挑的那串茉莉花密密匝匝挤在一起,却开得很漂亮,玉润洁白。
桃子抬起手腕,一晃,香气全都借着空气砸过来:“谢啦。”
张明意站的和朱宇始终有一小段距离,他不动声色地用胳膊肘戳一旁的何序:“这下懂了吧。”
何序垂眸,张明意正抱臂看得津津有味,不远处的桃子晃荡她腕上的茉莉,眉眼带笑。
何序收回目光:“懂了。”
“送人茉莉,一生莫离,”老婆婆做成这单生意,心情很好,脸上笑眯眯的,“我再送你们几串茉莉吧。”
她再度掀开那块温暖清幽的布,从篮子里拿出来三串茉莉,一串上两颗茉莉,先用棉线穿在一起达成结再穿在回形针上,可以别在衣领、拉链、衣袖上,风一带,一阵一阵地飘香。经久不散。
“不用了婆婆。”老人家做点生意不容易,朱宇连连摆手。
老人却不为所动,坚持要送:“自家种的花,大过年的别个喜庆。”
朱宇拗不过,毕恭毕敬地接过:“谢谢婆婆了,婆婆新年快乐。”说罢抬手招呼张明意何序过去。
“我们?怎么还有我们的?”张明意有点纳闷,他们两个站的不算近,今天这里又人来人往的,怎么就认定了他们四个是一起的呢。
“序哥,这是你的,张明意,这是你的。”朱宇递出去两串,自己把剩下的一串别在衣领处,香味扑鼻却不刺鼻,很好闻。
何序随手别在敞着怀的棉服的拉头处,落在链牙底部,平添了几分文气。
老婆婆笑道:“你们几个关系真好,年纪轻轻的,多好。你们是要进园去玩吧,赶紧进去吧,现在开始上人了,人越来越多了,再玩进去估计好玩的都要排队了,我老太婆也要继续去卖花喽。”
“婆婆再见,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