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渺道,“朔安公可知司檀华是因何被困昆仑巅,真身一旦离开禁地便会招致雷劫?”
“愿闻其详。”
重渺沾了酒在幻境中的紫檀桌面上落下一字,符桓之观之皱眉道,“情?”
“司檀华在幽州以情之一字诱琉辉奔走,原应是最不屑相思之人,偏偏愁肠满腹,具是相思。”重渺收回手,脸上倒不见揶揄之色,他抱臂说道,“他当年初到人间,和一人相识,引为知交,同游四海内外,后在昆仑巅建掠影城,也曾有过一段好时光。不过为神君发觉后,降下天罚,掠影城成为一座死城,他本人则受剜心之刑,原应当场神魂俱散。不过他那位知己良朋以凡人肉身剖出自己的心脏帮他修补,才使他留下半副神格,只因虚弱陷入长眠。他苏醒后,面对物是人非的景象,便已立誓与天道为敌。然他身上神罚未尽,是以一出昆仑便会引来天雷,行事多受桎梏。如今他原本的打算在你身上看起来暂时是行不通,司檀华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况乎他做事从来都是行一想二,早也有攀上风氏的想法。”
符桓之问,“他想要的,是玲珑心还是辜长屏?”
“他想借辜长屏的手验证玲珑心是否真的有用。”重渺道,“他欠人一颗心,而这个人,明明是一介凡夫俗子却挑衅上天,以命换命,自入轮回,世代无心,与情无缘。若玲珑心有用,司檀华则可以把昔日至交用来修补他神格的那颗心还给原本的主人。”
符桓之挑眉反问,“可这些并不能解释副君和巫见为何会出现在此。”
“朔安公何必心急?”重渺微笑着为他斟下一杯酒,“年节前萧崇上了一趟天霄宫,朔安公应当最清楚不过罢。”
符桓之抚了一下腰间的佩剑,“是又如何。”
“天霄君沈凤磬是王朝前任仙台令,与天音峰出身的漠南星同为天诀十二脉硕果仅存的传人,乃当世陆地神仙级别的人物。他从星之异象中窥测到司檀华的举动,才有了萧崇的拜访。”重渺端起酒杯,“虽是幻境,但这酒可当真好酒,朔安公不饮吗?”
符桓之无视了重渺的殷勤,他追问,“副君眼线遍布天下,何必和我打这哑谜,不如直说的好。”
重渺不以为忤,“沈凤磬和萧崇说了什么,只有他们二人知晓,但萧崇人还没出天霄宫,他的师弟靳白便朝白羽森林去寻辜长屏想要先一步阻止她造下业行。不过他之后多番迷路落到了你手,这便又有司檀华的手笔。”
符桓之被重渺点透,他道,“是巫见?司檀华让巫见沿途造出幻境才会让靳白始终到不了白羽森林?”
重渺颔首,“辜长屏在寂灭之地遍伐反魂树,只为取汁液制成反生香助其禁术得以功成,司檀华当然不希望靳白作为一个变数闯进自己的计划。”
符桓之嗤笑一声,“他若不希望靳白是个变数,就不该只是让巫见迷惑他,却不取他性命。既然巫见在蓟阳,想来靳白也追着辜长屏到了,如今的蓟阳城会不会太热闹了。”
“就当司城主偶尔也会有恻隐之心。”重渺一挥手,那些装饰渐渐隐去,幻境变换回原本的空寂街道,他走进符桓之在他身边一抓,将符桓之收在怀里碎裂的迷梦蛊摊在他面前,“就像殿下有时候也会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
符桓之面色一冷,将那迷梦蛊捏成齑粉洒在地上。
重渺没有阻止他恼羞成怒毁尸灭迹的行为,“我尾随巫见而来,一路见了不少好戏,朔安公不记得斩草除根,我却记得替殿下将姮姬解决,可殿下心中的情谊可以解决吗?”
符桓之抿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副君是惯常当黄雀之人。”
重渺整理过皮革护手,抬眼扫过符桓之,眉目中俱是精光,“本君想要当一只黄雀,却也要那只小蝉听话才好。朔安公在人间见识过情为何物,桩桩件件双双对对,当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嘘嗟女兮,无与士耽’。”
“是否如今碧山无战事,副君在王都清静太久,倒致使舌头愈发长了。”符桓之冷笑数声,“就算我真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情谊,于副君难道不是好事?”
重渺抚掌笑道,“朔安公又看错我了,我只是可惜朔安公为何要入一场必输之局。”
符桓之按在剑上的手愈发坚毅,他道,“与其说是注定失败,不如说是有趣至极。我从十岁稚龄在副君的角斗场上便早是赌徒,若战斗未开,胜负已知,还有何意趣?我想副君是最明白其中道理之人。”
“既然桓之你心意已决。”重渺突然又端起甥舅之情一般,亲昵说道,“江南春景盛极,让人流连忘返,只是别忘了本君在幽州静候殿下早日归来。”
重渺说完人已不见踪影,而符桓之只听得一声龙啸之声,长剑直取他面门而来,他拔剑应战,兵刃相击火花四溅,来人临时收招反退了数丈才站稳脚步,咋咋呼呼喊道,“符桓之,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