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漠南星才像是想到什么一般侧身问萧崇,他的手技巧般得抚过膝上毛团玄色的皮毛,舒服得狸奴耳朵多打着颤,“萧掌门可有旁的见教?”
萧崇笑道,“全凭漠长史吩咐。”
他们商议结束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蜀地是福地,自得神佑,这场暴雨反而还未倾袭此处。符桓之已经回了营地,在他们不远处生了火,不知在炙烤什么,狻猊趴在他身边。见狸奴状态的风声兽从帐中走出,狻猊立刻感应到,闪电般窜了过去,还发出一阵尖细的和它庞大身躯不符的叫声。
萧崇已经走到符桓之面前,幽州的朔安公殿下把手里的烤肉插在一边,对于自己坐骑的丢人行为评价道,“德性。”
同时对于萧崇挨着自己坐下的示好行为感到反感地皱起眉,他开口状似亲昵地攀谈就好像他们中间没有这十四年的血海深仇,“它,狻猊,叫什么名字?”
“名字?”符桓之摩挲着指间沾染到的尘埃,“她没有名字。你修仙问道难道不知道对于异兽来说,名字是束缚他们的咒语。一旦认下一个名字便意味着与契主从此福祸相依。”
萧崇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被狻猊圈住舔得一身湿淋淋又无可奈何的风声兽,符桓之继续说道,“你以为天霄宫的圣兽为什么一直保持狸奴的形态?风声兽应是青皮,可是他却色白如雪,何解?”
萧崇心下明白,只有一种可能,他的契主死了。符桓之猜得,如今建木聚集的这些人自然也都猜得到。可沈凤磬还活得好好的,自然沈凤磬不是他的主人。天霄宫宫主不是风生兽的主人,真是好大一个笑话。
见萧崇沉默,朔安公吹哨要将狻猊召回,他说,“他宁愿把这么大一个秘密昭示天下,你与其在意我知道了,不如想想中州的诸位难道都是一条心?不见得吧。那么你呢,萧掌门来此有别的心思吗?”
转瞬吹梅山庄的主人神色已经一如平常,他目光诚恳,说道,“我希望你信任我,至少从这一刻,此行注定多艰,唯有通力合作才有破局之法。”
“你们商议了这么久,漠南星就决定让你来做说客,自罚三杯要我前事不计安心做你们的马前卒?”符桓之不笑的时候,眉宇间冷得仿佛白羽森林终年不化的雪,“我曾经信任过你。如果不是因为信任你,又如何会有如今在你面前的符桓之呢。”
“即便不为了信任,为了我们各自的目的。”
符桓之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与他多做纠结,冷不丁发问,“从南海到建木你花了几日?”
萧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惯性答道,“三日,怎么?”
三日,符桓之在心下咀嚼他的答案,从南海到建木,万里之遥,他也不过花了三日,而从南海到碧山呢。有些事不做,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想,不愿,没有意义罢了。
那边狻猊已经不情不愿的放开了风声兽迈着步子回到他主人的身边,路过萧崇的时候还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震慑的呼噜声。符桓之的手搭在凶兽的额头上,背对着萧崇说道,“放心吧,魔族虽然不重然诺,但是你也说为了我的目的能够实现,在你们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我不会背弃盟约的。或许你更应该在乎一些中州人,至少我的武器只会从正面攻击。”
符桓之不是个多话的人,但是今夜对着萧崇他似乎有无尽的恶意要释放。萧崇当然知道他的意思,符桓之到的比他要早,自然见过更多今日这般的闹剧。
但恶意和恨意,至少比漠视要好的太多。
在他们身后一轮血月徐徐升空,符桓之抬头望着红色的月轮,“如今怕是没有时间让长史大人推算到底何时才是上建木之梯的最佳时机。”
吹梅山庄不精紫微斗数,但萧崇知道他约莫说的是正确的,所以他既不附和也不反驳,只片刻,漠南星身边的童子就步履匆匆从帐中出来寻他,对他作揖,长长的广袖拖到了地上带起点燃篝火烧出的灰烬,“萧掌门,令君有事相商。”
符桓之冲他笑得天真狡黠,嘴型无声地对他说着“你看”。
萧崇又摆出外人面前礼数周全的模样,对他抱拳,“朔安公,恕在下先行一步。”语毕随那童子疾步往营帐回赶。
而符桓之依旧站在原地,待他们撩了帐帘消失在他的视野,他才收回视线重新抬头凝视着血色越来越浓烈的月轮。
他越发觉得来此是个只赔不赚的亏本买卖。
就当,就当他想去建木之上看一看世人以为朔安公想要的,究竟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