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安公符桓之,十六岁在碧山战场横空出世,传闻赤目獠牙,持长/枪,乘狻猊,一人单骑成为整个王朝军和中州名门的噩梦。即便最难缠磨人的顽童,只消对他说若再不听话便会被朔安公抓走,也能消停一二——不过是曾经——如今中州不少闺秀半夜当窗对月反而会对这位幽州的君侯殿下有些许怜惜。怜惜他对吹梅山庄除魔卫道为己任、一身正气不懂柔情的掌门萧崇萧怀言爱而不得。
槽点太多,靳白竟然不知道从何辩驳。
当然也有不少持反对意见的,她们认为萧掌门姿容卓绝,区区妖魔青面古怪怎可强行相配。不认同的人拍案争辩说符桓之从来一身银甲,脸上的面具遮得严严实实就露出一小节下巴,站在一排虎背熊腰的魔族将领里面鹤立鸡群,一看便知不同凡响,肯定是个美人。
为此她们竟然在凤麟洲开了个清谈道场以文会友,辩论了七天七夜,结果谁也没能说服谁。最终还是因为最新册的《朔安公本纪》出刊了,为了抢随书附送的限定画集才匆忙结束了辩论。至于反对派为什么要抢话本,据不愿透露姓名的女修说,她们只论道萧符二人相不相配,却不否认此二人前缘既定此生纠缠互相亏欠。
细腰长腿,多一分则丰腴,少一分又清减,行止间是浸淫战场修来的利落果决,确实是个美人。靳白看着他从老槐树上跳下,白色的缎面长靴踩在石板上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上下比划,和掌门师兄很相配——在心中替各门各派的师姐妹们拍了板。
“还未请教少侠姓甚名谁,师从何门何派?”
靳白一只手背过身后两指掐了剑诀,为求保险还捏着一张去天霄宫拜访谈道好不容易求来的符纸,“无名小卒不必污了尊驾的耳朵。”
青衫少年赶忙把昆仑巅的城主大人交代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见符桓之只是擒着笑看他,靳白抖落身上泛起的鸡皮疙瘩,“既然传达到了,那在下告辞啦。”
符桓之没有多做为难,甚至让开了一条道,一副阁下可自行离去的姿态。宽容亲切的和传闻没有半点相干,靳白略微点头致礼,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身,问道,“朔安公没有话要带给萧掌门的吗?”
符桓之的笑更深了,“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墨黑的瞳仁周边隐约泛起一阵暗红,魔族兴奋和发怒前都会有此征兆,靳白想他决计不是在为他的话兴奋的。
“舌头太长是会遭报应的。”他没看清符桓之是怎么出手的,而劲风已经直逼他面门袭来,幸而他早有准备,只一晃神便捏碎了指间的那道灵符,原地顿时不见人影。
靳白瞬间被传送回珀陵城中。
他此时才心如擂鼓,整个人还处于骤然瞬移的失衡中。少年深深运气吐纳,直道好险,年节讨要红包的时候门派的师叔伯们才弹着他的脑门说他不分好赖口直心快的毛病可得改上一改,不然迟早要吃个大亏。感谢沈仙官大恩大德救他小命,待这番事了,他得上天霄宫再拜谢一二,顺便求个谨言慎行的黄符供起来,一日三炷香。
白衣人还保持着少年落跑前的姿态,好一会儿才再次行动起来,然而一动一牵状似提线,僵硬万分。
“这个把戏你还没有玩腻?”琼轩处又出现了一道人影,他拿着酒壶,阴云已散,月光中清晰可见他的面容与庭院里“朔安公”别无二致。
他话音刚起,庭院站着的人便不见了,只有一朵开败的槐花徐徐落下,最终飘至一身重甲,脸上戴着半片面具的人手上。那人发出一阵低沉悦耳的笑声,静躺在皮革护甲上的花便化作了齑粉。
“幽州太无聊,还是人间有些意思。那司檀华也真是下了好大的力气,这是第几个给他诓来的无知说客了?”他抖落了手间的粉末,黑夜里原本还有压抑着的躁动气息如今也不敢有半点造次。蔽日堡的鬼火和残魂们一个个瑟缩着伏低做小,只因着眼前这个魔族,掌幽州四分之三兵马代行魔王权柄的副君殿下,也是一十四年前蔽日堡一役的主帅,重渺。
“无聊?这便是你让他们带话搅得江湖风言风语的由头么。”符桓之说道,他又饮了一口酒,晶莹的液体顺着嘴角滑过颀长的颈,“最后一个,他也算烦人的可以。”
重渺踢了踢少年掉落的一册线装书,“朔安公太过抬举本君,那应算是这话本的功劳,本君可不敢妄自居功。”
符桓之瞥了一眼他脚下,一撮火苗忽地窜起,若不是重渺闪开怕是要连他一起烧个干净。若靳白还在此地,大抵是要点头记下,幽州领主各自为政原来是真的,可分别牵制逐个击破。
“你这是答应他了。”
“不是你说,那上面有我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