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又一次,纵然刘清再如何相信自己的弟弟,面对自己的命危和身边人的伤亡,天下百姓的哀求,这份信任与情谊,她也终究也要怀疑一二,纵然相信,在不知道自家弟弟想干什么的情况下,也必须相信了。
端坐大帐之中的人,一身威严,风瞳眉眼尽是凌厉,面无表情让人不敢直视,只有她自己知道麻木的心,再次痛了起来。
此刻帐篷里只有她苏序两人相对而坐。
“先生,清知道该怎么做。”
特意找了唯一还把她当学生看待的苏源来的女子开口的第一句就好似在强调着什么。
“对此,我并无不放心。”
苏源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人,心里知道,有些东西他们都算漏了。
“先生曾说,你知道他所有的想法。”
刘清的话有些轻飘飘的,这时的她又不似一位帝者了。
“是。”
苏源平淡的道,已经知道这人找他的用意了。
“三个月前,宫中最后一个皇室血脉也没有了。”
刘清诉说到。
苏源没有开口,只是听着。
“现在天下对他的讨伐之声已经超越了王允,师傅他们已经提议再立新朝,太子闭关之前也已经同意了。”
刘清抬眼看着眼前依旧温和的人,那双瞳中依旧清透,但已经深不见底。
她想知道这位当初被两个弟弟连累的差点家破人亡,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待解决一切后自己去隐姓埋名,只让仅剩幼子认祖归宗的时候,苏序在想什么。
“最后,我也同意了。”
最终她没有问出口,她还是不惯把别人的伤口撕开来看。
苏源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先生是这么过去的?”
苏源沉默许久,他有着原主的记忆和感情,可以模拟原主的做法处理这些事,却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伤情的事。
这并不是他自己的经历,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自然无意取代任何人,哪怕这是原身自愿交换的代价。
他并不想取代原身在世人眼中的形象,所以他才没有将原身的身份告诉任何人,只除了刘清和刺杀他的那两个人知道此身原名,就连那个孩子,他也是以叔父的身份在养育。
此刻问他,只能给出苏源的答案,而不是袁基的答案。
而苏源从未在意过,他的答案回答不了刘清的问题
“岁月的洗礼,可以涤荡人的魂灵。”
“你若不知,那就交由岁月吧,它或许可以给你答案。”
刘清怔怔出神,不知想到了什么,挺直的腰背却依旧如同利刃。
苏源没有打扰她,安静的离开了,悄无声息的来到未央宫。
“她今日来寻我了。”
只有一人的空旷宫殿静的可怕,苏序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权作一场即将结束的梦,不好吗?”
刘羲看着坐在他旁边的人,有些飘渺的回答道。
“青青争渡去,何人写悲壮。”
“与她而言,大抵是不好的。”
刘羲听着,苍白的脸上神色不动,空灵的声音再次开口。
“你我本为一体,你当知晓,这是她欠下的因果。”
刘静前世寿元已了,她是自愿签订死而复生的契约的,即使这段记忆被抹去,但契约依旧存在着,这是因果。
天下供养他与她,自当归还荣殊,这是因果。
她待刘羲的好与情分是真,刘羲允她自己选择完成锲约的方式,只是她选择的方式困难重重,以致今日之局,这是因果。
民智未开,天下崇武,乱世失序,这个时代,还没有足够的底蕴,去迎接她想要塑造的模样。
在这个时代,唯有以武一字而镇压天下,才能让更多数的生灵存活下来。
不是他们狠心,一定要乱世发生,这原就是天道定下,改易天命是要付出代价的,能将原本近乎百年的屠杀缩短到十年,已经是刘羲付出代价的结果了。
他对这个世界并无归属感,这个世界一开始也没有多么的善待于他,完成救世大任,减少伤亡已是他仁至义尽了。
腐朽的王朝在注入了新的种子后,旧日的王朝会成为养分,种子会开出更美丽的植株,如此循环往复,终有一朵,是人们想看见的模样。
刘羲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只能选择他所能给予最多的人们,想看到的那一朵。
这个世界需要战争来压服一切的不服,才能推行她认为正确的政策,这是因果。
刘轩汲取气运提升修为,成为道主反哺世界,这亦是因果。
“你体内的毒还有一个月就压不下去了。”
苏源当然知道,所以他不反驳,只是握着本体的手腕有些叹息。
“无妨,如今的情势,也用不了一个月。”
天子不动如山。
他本来也没指望过这毒能发挥作用,因为对他来说相尽欢最大的作用已经发挥了。
“他迟早会知道,他越是汲取气运,你的死亡就越快,你想好怎么解决了吗。”
苏源慢吞吞的道。
“即在其位,便谋其职,他应知。”
天子平铺直述。
“不若我来?”
苏序明白言下之意。
“刘清做不到,刘轩也做不到,确实就只剩下你了。”
天子看着自己的半身,叹咏的道。
“我知道了。”
苏序颔首,对于接下来的安排有了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