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末年的皇城总是透着一股萧瑟的气息,除了长公主的明徽宫外,也只有太子殿下的宫殿有些生气了。
只是这缕生气随着太子的离宫,也消失了许久。
一身华贵凤仪的女子坐在这偌大的太子宫殿,摩擦着旧日里亲手缝制给自己孩子的衣物、玩偶,眼神一片死寂空洞。
她是太子的生身母亲,也是这偌大的汉宫里唯一的皇后。
“娘娘,今日要送过起的清汤陛下用过之后觉得甚好,还送了许多东西去椒房殿,您要去看看吗?”
一位年龄不小的宫人端着托盘上来,看见皇后神情不对,不由出声,想要转移她注意力。
她是皇后的奶娘,将她一手带大的情分自然是不一样的,不然皇后也不会在成了皇后之后依旧把她带在身边。
如今见她又因为太子黯然神伤,自然是心痛的。
“不了,收着吧。”
皇后头也不抬,语气轻飘飘的,看不见一点高兴的样子。
她这个样子,初时宫人再不习惯,这么多年下来也习惯了。
皇后若是不在天子面前,她不是心死如灰的表情,就是太过担心,思念太子了而已。
看来皇后还是不能接受太子在三岁就被天子送出宫外学习,多年不能回宫的情况,若非她时不时的就会精心准备,送些吃食给天子,其余的宫人都要以为她因此心生怨怼了。
毕竟刚刚入宫时,皇后娘娘还不是这副模样的。
但若是依着宫人来说,她觉得这就是那些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宫人胡说八道。
就她家娘娘当年的身份,能留下一命都是天子难得仁慈的格外开恩了,现在这般能让天子虚置后宫给了皇后的尊荣,生下不是天子血脉的孩子还被封为太子简直是神灵庇护了。
不过是不让别人的孩子在面前而已,母子二人的权利地位一点没少,太子虽不在宫中,但两人还不时的能通信,甚至见上一面,这有什么好怨怼的。
宫人也只当自己的主子被天子养的回到了从前小女儿家的固执性子,但她只是一个宫人而已,现在也只能说些画哄着她开心些。
皇后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人心的欲壑难填的,她自己也不例外。
生死面前只要能活着就行,可到了今日,她想要的已经不仅仅是活着了。
不想听到这些的皇后垂头,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也不管自己奶娘的欲言和退下时的叹息,思绪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鲜为人知的是,皇后和太子的确立源自于一场变故,一场在何进和太后主导下,由陈留王发动的夺权变故。
在那场宫变之前,大着肚子的陈留王妃避开了自己的夫君,独自进宫去见了那位正在思考用什么方法处理陈留王的天子。
不同于其他被天子外在形象迷惑的人,陈留王妃是个极为敏锐聪慧的女子,因为太后的缘故也在宫中待过,甚至与长公主有些交情,她知道天子隐藏的秘密绝对不简单。
她那位轻易就被利益和威胁煽动的夫君,是敌不过这位初登大位就能用铁血手段控制朝堂局势的天子的。
对于陈留王妃来说,她并不爱她如今的夫君,为了家族可以与他一起死去,但她的孩子不行。
哪怕这个来的不是时候的孩子还在她的腹中孕育着,可她感受着一个生命在她的腹中从无到有,从弱到强的被孕育着。
她感知着那越来越清晰的血脉相连,在这个孩子到来之前她便爱着他了,到来之后,她的爱日复一日。
这份爱,重于生命,重于一切。
作为母亲,她甘愿冒险一试。
大殿之上,天子端坐御台,即使穿着青衣,也掩不住那通身的威仪。
对于她的到来,天子无什感想,他只是听着,听着这位母亲毫无保留的自己所知道的,有关于陈留王联合何进谋划帝位的情报一一告知,以此来祈求让自己孩子活下去的机会。
哪怕她在生下之后就请自戕,而那个孩子就会失去一切,背负沉重的枷锁。
这位被礼法世俗拘束半生的女性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执着对孩子究竟是好还是坏,她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连看着世间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对此,天子不予评价,只是敛下凌厉的双瞳,清清冷冷的说道。
“王妃,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陈留王妃深深俯首行了一个大礼,胶然的脸庞带着一抹坚韧。
“妾身知道,只是为母则刚,为了孩子,妾身愿意付出一切,求陛下成全。”
她必须承认,她的决定确实疯狂过头了,天子也没有理由留下一个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孩子,但想起长公主曾经流露出来态度,她还是放手一搏了。
无论如何,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被他那已经抛弃了她们的父亲连累。
天子看着她许久,殿中静的连她呼吸的声音都显得刺耳,身上的衣裳已被汗水浸湿,在她将要绝望之际,他开口,给了她两个选择。
“那么,做个交易吧,签订天道契约的交易。”
天子看着陈留王妃腹中隐隐透出来的道韵,面无表情的说道。
“一,现在回去,作为眼线,将功折罪,此子可活。”
作为世界稳定的征兆,在不触及底线的情况下,天子不介意尽自己最大的容忍让道胎活着。
以他的自信和实力,一个孩子,不至于容不下。
但也只是能活着了,天道会安排怎样的试炼,他是不会管的,最后若还是与天子对上了,就不好说了。
此时还没有把自家姐姐作为下一任王朝开创者培养的天子有着绝对的权柄和实力,以及血腥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