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小学同学、初中同学还是高中同学,因为学业结识,也都因为学业淡了联系。
地缘、业缘,似乎都如纱布般微薄,只有亲缘始终是牵扯周垚的缰绳,他离开得再远也要回来。
哪怕后来他和宋秉声有了让他现在都无法完全相信的关系,但他知道他始终是一个人,如果世界上还有什么人和自己有联系,那就只剩他奶奶了。
宋秉声讲得东西周垚没听进去,只隐约抓住了“北美”这个词,看来宋秉声是把这个的论坛当做一个宋氏的预告了。
周垚替他开心。
宋秉声在他人的掌声中回到座位:“想什么呢?”这是对周垚说的。
周垚从那股青色,也是青涩的回忆里回过神来,笑了笑:“想起来,我们的缘分很奇妙。”
飘渺,又让人捉摸不透。
宋秉声的眼神在周垚身上停住,全展厅的星光都汇聚在他的眼眸里,周垚看见了宇宙的呼吸和世界的浪漫。
或许,爱情也是能相伴一生的东西,只不过它也可有可无。
太飘渺了,周垚想哭。
痛苦的海从心里漫上来,盈满了他的眼眶。
“怎么了?”宋秉声的神色有一丝慌张。
“我在做艰难的抉择。”
宋秉声摸摸周垚的后脑勺:“跟我去佳国,正好宋畅也去佳国交换了,他能陪着你,我也会陪着你,你如果想,我会把你奶奶也接过去,如果你不想解释,就瞒着她,说你申请了交换生项目,反正我们用不了几年就会回来。”
眼泪卡在半路始终落不下来,周垚抬手拭去了:“宋总,我能问问原因吗?”
“什么原因?”
“为什么带上我?”
宋秉声嘴角扬起弧度:“你觉得呢?”
周垚迟迟没有说话。
他觉得自己像个卑鄙小人,有人慷慨地接受他,把他视如珍宝——至少物质上是的。但他还在龌龊地想他配不配,答案很明显,他不配。
一直都是这样,周垚知道自己一直都是这样,在一些没必要的事情上犯蠢——简直是愚蠢至极!
固执,骄傲,又脆弱不堪。
感觉至上,却又不得不权衡利弊对错。
他喜欢宋秉声,从第一眼开始,但他太自私,太爱自己了。
他不喜欢痛苦的,可还是他选择了他自己。
繁星厅永远星光璀璨,但外面的天早已漆黑一片了。
没有这片黑,谁又会看见繁星的光彩呢?
那天晚上,京郊宋秉声房间的床头灯亮了一整晚,周垚一开始在哭,宋秉声笑他:“现在哭,待会就要哭不出来了。”
事实倒也真是如此,后来周垚就哭不出来了,身体的水分像是被榨干又像是源源不断。
宋秉声很高兴,因为周垚格外配合,不止是配合,简直是主动了。
明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全力迎合,宋秉声喜欢他这样,他喜欢周垚的简单纯粹,如果有一天周垚对他能有纯粹的喜欢,就再好不过了。
这是对他的一种认可,至于之后,怎么办呢?
像对其他人一样,给一笔他无法拒绝的数额,让后桥归桥路归路?
宋秉声好像有点舍不得。
其实换作其他人,在宋秉声做出去佳国的打算后就差不多该消失了。
但宋秉声止不住地想,周垚要是跟他去了佳国,举目无亲,只能依赖着自己,时时刻刻。要是有一天回家晚了,他说不定会给自己打电话催他回去,等他回到家了,他或许还会凑上来闻闻有没有其他人的香水味。
这样的人不是没有,宋秉声的情人一段时间只有一个,于是给了一些人不该有的幻想。那些人往往在第二天就再也没有见到宋秉声的机会了,除非努力奋斗,混成个总裁什么的。
但要是周垚的话,似乎不错。
宋秉声不知道该拿周垚怎么办,只好随身带着。
第二天周六周垚不出意外起得格外晚,他还太年轻,藏不住事,宋秉声一看他的目光就知道他有话想和自己说,并且不是好话。
他把一杯温水递到周垚手上,让他润润嗓子。
周垚听话地喝完了一整杯,宋秉声原本稍显凝重的眼神浅了些。
周垚的声音确实很沙哑:“我……不想去佳国。”
宋秉声猜到了,周垚的英语没那么好,性格也没多外向,去佳国肯定不是他希望的。
没关系,这算得了什么呢?
“不想去就不去,我有空就回来,一个月抽出几天总是做得到的。”
周垚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发出“扣”的一声。
他抬头,直视宋秉声:“我们……算了吧。”
他不想说分手,他们不是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