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不知在黑暗中挣扎了多长时间,才浑身是汗睁开眼睛,视线聚拢,映入眼帘的,是王后那张温柔的脸庞,她正用巾帕,轻柔为自己拭去汗水。
“王后...”楚越撑着手臂坐了起来,目不转睛盯着面前王后。
王后心疼擦去她脸边汗水,“好了,大王来了,快起来,随我去见大王。”
穿衣服的时候,楚越感觉掌心一阵毛糙,低头一看,自己掌心老茧,已经将细密的丝织物,勾的抽丝。
做司巫和做一级小兵,生活是截然不同的。
天启阁中有许多宫人、寺人,每天,有专人打扫卫生,木质的地板,被擦得发亮,门外,也总守着人,等着她的命令。
虽然她平时也没什么命令。
除此之外,还有专门为她制衣的缝人、做饭的庖人、教她读书、礼仪的傅姆。
增加就业岗位*N。
所有人全围着她转,她俨然这个小小世界的中心。
不用和人厮杀就能活下去,她只用在嬴驷心神不宁,或者做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梦,召她去解梦时,胡说八道一番。或者陪在孤寂的王后身边,安慰她。
但,婚逃都逃了,覆水难收,算了。
楚越换好衣服,来到中军元帅行辕,嬴驷端坐上首,嬴华和几位主将站在下首,见王后来了,嬴驷起身,伸手扶着王后在他身边坐下。
坐定之后,王后对楚越使了个眼色。
楚越吸气,深呼吸,扑通一声跪下,“王上,臣错了。”
嬴驷黑着张脸不理她,只问那几个将领道:“张立春在军中如何?”
领兵的将军肉眼可见的懵了,而后变得慌乱。
张立春是谁?
大王为什么会问一个小兵?
踌躇满志等着大领导问话的将军,遇到了个自己根本一无所知的问题。
将军一刹慌乱,看向身后几位都尉,王都尉对上了他的视线,将军悬着的心这才微微放下,用眼神示意他上前,王都尉抱拳,向嬴驷行礼。
“启禀我王,‘张立春’在我军效力,首战破阵有功,全队进爵一等,后第二战,其伍军士五人,有一人战死,按秦法,与所斩首级功过相抵,不记功,第三战,也有人战死,不记,故他现为公士。”
打了三仗,归来仍是一级。
为了鼓励战士杀敌,秦军功计首,避免士卒为抢人头,不顾大局,或为了人头,出卖队友,于是现阶段计算军功,按个人战斗情况和集体战斗情况分开授功。
集体完成kpi,功劳均摊,完不成,罪过均摊。
完成之后,减去因为战友阵亡所犯之罪,为此次获得军功,而后再计算个人军功。
一个甲士固然能升一级,但甲士不是那么容易被杀。
这个时代的军制,一乘战车包括四匹马、一辆战车、三名甲士——御者、车左、车右和跟随的步卒。
砍下车上甲士的人头,起码需要先干掉两翼少说二十多则四五十的轻装步兵。
一个甲士尚且如此,更何况甲士之上的将军。
甲士、将军都不是很轻易能杀掉的,寻常士卒能获得,不过集体军功。
楚越已经够努力了,剑都要砍卷刃,她又不什么拳王泰森一般的人物,能接连几次保住命,干掉和她体型相当的成年男人,已经是非常努力了。
不努力她现在就是魏军军功册上的一笔墨迹了。
首级*1。
秦军中,人人都是卷王,敌人逃跑跑得快,他们追得更快,每次追敌,但见无数道黑影,‘嗖’的从自己身边窜了出去,博尔特见了,都要甘拜下风。
她还好,没犯什么大错,最后算一算,也升了一级。
降级就太常见了,从百夫长开始,军功计算就不以人头而是指挥能力,手下士卒伤亡太多,没有完成kpi,都是降级的理由。
听王都尉汇报完‘张立春’的战绩,主将大概知道这人只是个化名。大王既然过问,就说明重视,既然重视,肯定不是常人。
那个没见过楚越的主将接过了王都尉的话,“有军功册为凭,请君上过目。”
他双手捧上一卷竹简,嬴驷打开扫了一眼,将竹简用力丢到了桌上,声响不大,却清晰落到每个人耳中。
见嬴驷不悦,王后当即求情道:“大王。”
嬴驷抬手,制止了王后。
王后欲为楚越求情,却碍于嬴驷。一旁嬴华深深看了楚越一眼,楚越赶紧求饶,“王上,臣错了。”
嬴驷冰冷的目光扫过楚越,“王后为你求情,嬴华与诸将也帮你求情。寡人查验军功册,你也的确立有战功,既然如此,寡人就不再追究你私混进军营这件事。”
楚越喜出望外,“谢君上。”
大老板的涵养就是不一般。
王后见嬴驷松口,朝楚越招手,楚越上前,走到王后身边,宫人取来垫子,楚越乖巧跪坐。
“张立春的事情,寡人知道了,诸位将军征战劳累,先下去休息吧。”
诸将行礼告退,“诺。”
将军们退出王帐,下一瞬,楚越的耳朵便猛然一疼,嬴驷揪住楚越的耳朵,咬牙切齿道: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逃婚!你让寡人的脸往哪儿放?你让嬴氏宗族的脸往哪儿放?”
“你知道寡人为了让那帮宗室元老答应这门婚事废了多少嘴皮子吗?你倒好,一声不吭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