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马一前一后的跑在田埂上,露水打湿了马腿,江枕风不得不时时俯身擦拭马鞍上的水珠。宋梧期在前头引路,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她的左臂始终保持着不自然的姿势,显然是伤口在作痛。
“歇会吧。”江枕风策马赶上,“你的伤......”
“前面有座荒庙。”宋梧期说,“再撑两里地。”
到了荒庙,宋梧期翻身下马,踉跄了一下,被江枕风扶住胳膊。
她猛地抽回手:“......我自己来。”
江枕风从马鞍袋里取出水囊和干净布条,看见宋梧期已经自己扯开了衣袖。伤口比想象中深,皮肉外翻着,血痂裂开了。
“忍着点。”江枕风沾湿布条,轻轻按在伤口上。
宋梧期的肌肉瞬间绷紧,但没出声。她紧咬着牙关,汗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江枕风尽量放轻动作,布条还是很快被血浸透。
包扎完毕时,两人的里衣都汗湿了。
“多谢。”宋梧期活动了下手臂,声音有些哑,“你手法不错。”
江枕风没接话,走到庙门口张望。远处官道上隐约有火把移动,但离得还远。夜风吹散了她鬓角的碎发,也带走了些许血腥气。
“天亮前能到柳树渡吗?”她回头问。
“走水路更快。”宋梧期指了指东边,"下游有个渔村,我认识船家。"
马匹在庙外不安地踏着蹄子。江枕风走过去抚摸马鬃,发现它们的耳朵都竖着——远处有什么动静。
“有人追来了。”她说。
宋梧期立刻拉着她躲到庙后,只听见官道上传来马蹄声,至少有五六骑。
“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她说,“他们在往北追。”
江枕风松了口气,这才发现两人的肩膀不知何时挨在了一起。宋梧期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在夜风里格外温暖。
“走吧。趁他们走远了。”
重新上路时,月亮已经西沉。宋梧期骑得不快,时不时勒马听身后的动静。江枕风跟在她后面,看着那个挺直的背影在雾中时隐时现。
天渐亮,他们看见了渔村的轮廓。几艘渔船停在岸边,随着波浪轻轻摇晃。宋梧期下马时晃了一下,被江枕风扶住。
“没事。”她摆摆手,“去找戴斗笠的那个船夫。”
船夫正在补网,当她们走近时,头也不抬地说:“今儿不出船。”
宋梧期从腰间解下一块木牌扔过去。船夫接住看了看,突然站起身:“原来是贵客。要往哪去?”
“柳树渡。”宋梧期说,“现在就走。”
小船随着波浪起伏,江枕风抓紧船舷,看着岸边的景色渐渐远去。宋梧期坐在船头,受伤的手臂搁在膝上,目光落在远处的水面上。
“姑娘们坐稳了。”船夫突然压低声音,“前面有巡检。”
河面上隐约可见几条小舟,上面穿官服的人正在检查过往船只。
宋梧期掏出块碎银塞给船夫:“能绕过去吗?”
船夫掂了掂碎银,突然调转船头拐进了一条支流。江枕风屏住呼吸,直到再也看不见巡检的小舟才松了口气。
“这水路我走了二十年。”船夫得意地叼起芦苇杆,“闭着眼都能摸到柳树渡。”
太阳升高了,晒得人背上发烫。宋梧期解开领口透气,露出锁骨处一道浅浅的晒痕。她取下水囊递给江枕风:“喝点水。”
江枕风接过水囊,发现只剩小半袋了。她抿了一小口又递回去:"你更需要。"
宋梧期没推辞,仰头喝水的喉结滚动着。
正午时分,船夫突然“咦”了一声:“今天渡口怎么这么热闹?”
柳树渡的轮廓已经清晰可见,岸边停着几艘官船。几个差役正在码头上盘查过往行人。
宋梧期立刻按住江枕风手腕,她的手心很烫:“不对劲。”
船夫机警地把船划进一片芦苇荡:“两位姑娘,这钱我不要了,你们另想办法吧。”
江枕风摸出几枚铜钱塞给他:“麻烦您告诉渡口卖茶的张婆,就说蓝布到了。”
等船夫划远,宋梧期才开口:“你认识这里的茶婆?”
“云阙商行在每个渡口都有暗桩。”江枕风说,“我们从西面上岸,避开官船。”
芦苇丛里的淤泥没过脚踝,每走一步都像被什么拽着。宋梧期走得艰难,呼吸越来越重。江枕风扶住她时,能感觉到她整个人都在发烫。
“你得歇着。”江枕风摸到她滚烫的额头,“伤口化脓了。”
宋梧期摇摇头:“先找地方落脚。”
两人沿着河滩走了约莫一刻钟,终于看见茶铺的布幌子。卖茶的张婆是个精瘦的老妇人,看见她们浑身泥水的样子,立刻放下茶壶。
“两位姑娘要喝什么茶?”
“蓝布到了。”江枕风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