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底倒出了一叠泛黄的纸笺上,依稀可见江今禾隽秀的字迹。
一桩桩、一件件,记录着温晋如何从寒门书生步步为营,最终跻身朝堂新贵。那些见不得光的银钱往来、刻意逢迎的权贵结交。
可……这些都是江今禾记录的,没有实证……
“收好了。”她低声道。
温棠梨将这些纸笺折好,塞到临雨的衣襟里。
“还有这个。”她将古铜钥匙也交给了临雨。
而她会带着玉镯出去,温晋不知道这个镯子的存在,她来库房也必须带点什么东西走。
“一个镯子?”库房管事皱了皱眉头,似乎正在为这种小事打扰到他的休憩而愠怒。
温棠梨点点头。
库房管事眯缝着眼上下打量,忽地伸出胖手往她腰间一指,“荷包打开我看看。”
指尖勾开了荷包,露出里头几枚银元的光泽。管事浑浊的眼珠顿时黏了上去,喉结滚动着发出声怪调,“哎呦喂~”
温棠梨两指拈着银元边缘,要递不递地悬在半空。
银光映得她指尖如玉,偏那手腕微微一转,银元便在她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弧。
管事忙不迭伸出双手去接,腰弯得几乎要对折,“哎呦~您瞧这事儿办的,不辛苦不辛苦,温五小姐太客气了!往后库房要取什么,只管差人来吩咐一声!”
银元落入手中,他谄笑着抬头,却见少女早已转身离去。
只留下一句话飘在空里,“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到底是入了秋,两个粗使婆子蹲在墙角剪除疯长的野蒿,剪刃与草茎相触,惊起几只藏在草丛中的蚱蜢。
正屋门楦上新挂的艾草,那是前日府里统一发放的,说是重阳要到了。
可也是温棠梨收到的唯一一次。
温府施舍的一点点关注,反倒让原本理所当然的冷落显得愈发难堪起来。
回到别院,温棠梨才松了口气,这一路上上,她走得奇快,就是怕他继续搜临雨的身。
好在,那个财迷眼睛里就只有钱。
江今禾留下的纸笺里还标注了她落笔的日期,这是个好习惯,可谓是大大帮助了温棠梨的调查。
纵是十年前的旧事又如何?这世上但凡做过的事,总会留下痕迹。温晋当年既能踩着母亲的尸骨往上爬,就该想到有朝一日,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会从阴沟里翻出来见天日。
坊间的风波也过去了好几周,温棠梨抬眸,窗外的木樨被风吹落几星在案头。
她忽然将纸笺一拢,“备车,去裴府。”
临雨一怔,“现在?”
“这些日子事忙,倒忘了好生谢过裴二公子。”温棠梨起身理了理袖口,那对翡翠镯子在腕间轻轻相撞,“雪中送炭的情谊,总该当面道一声谢才是。”
“是,我这就去办。”临雨行礼退下了。
其实她要找的不是裴砚之,尤其在洞悉了他暗藏的情愫后,避嫌本应是最稳妥的选择。
最开始接近裴砚之的目的达成的很彻底,至少在书院范围内,两人被绑定在一起。这般光景,恰似给温晋择婿之路设下重重藩篱,更让三皇子联姻之事成了泡影。
她原打算待恩情偿尽,便与裴砚之悄然疏远。可世事总难遂人愿,命运使然。
她要找银翎,裴砚之是越不过去的港湾。
几只灰雀从榆树梢惊起,扑棱棱掠过演武场上空。
裴砚之手持一杆乌木长枪,枪尖寒芒如雪,在秋风里划出凌厉的弧度。他身形矫若游龙,枪势一起,木桩上便多了一道深痕,木屑飞溅。
“二公子!”侍卫疾步而来,抱拳禀报,“温府五小姐求见。”
裴砚之手中长枪骤然一顿,枪尖斜指地面,一滴汗珠顺着他的下颌滑落。
他眉峰微挑,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雀跃,却又迅速压了下去,只淡淡道:“哦?她竟会主动登门?”
他随手将长枪掷给一旁的侍从,接过汗巾随意擦了擦手,唇角却不受控制地扬起半分。
待整理好衣襟,他大步朝府门走去,步履比平日轻快许多。
“温五小姐今日怎的想起光临寒舍?”裴砚之抱臂倚在门边,语调懒散,眼底却藏着灼灼亮色,“是专程找我的吗?”
“……”
他这副期待的模样,到让温棠梨接下来想说的话卡在嘴里吐不出去。
真是荒唐。
温棠梨垂下眼睫,避开那道灼人的视线。她分明算计过许多人,连亲生父亲都能冷眼周旋,偏生对着这个总爱横插一杠的裴砚之,竟会无端生出些不忍来。
温棠梨喉咙发紧,但是有些话,她必须要说。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