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翎:呵呵。
“温五小姐,你知道镜阁吗?”小打小闹被银翎的话终结了。
马车走了起来,车的速度很慢,因此也没什么颠簸感,温棠梨摇头,“闻所未闻。”
“镜阁是个专门接杀人买卖的江湖赏金组织,成员有来自各个地方的。只要钱够多,他们连皇帝都敢杀。总之碰到他们算是触到大霉头了,其中的组织行事皆为两人一组,兄弟姊妹有血缘关系居多数。”
裴砚之托着脸,“慎言。”
银翎点点头,“陛下圣体永健,福泽深厚。”
银翎这话说得突兀,倒像是临时编造的托词。
大昭子民最重礼数,断不会这般口无遮拦。
温棠梨不由多看了银翎两眼,他那头霜雪般的白发,灰雾似的眸子,面部轮廓柔和,脸型瘦长,倒看起来更像是异邦人。
“按行情价……”银翎竖起了手指,“像温五小姐这样的,市场价在五百两白银,而张信定价在两千五百两白银。”
温棠梨的心碎了一下,她、她居然比不过张信。
居然输在了这种地方吗?这未免……太羞辱人了吧。
“……还有比你更便宜的。”
温棠梨并没有因为银翎这话而被安慰到。
裴砚之突然插话,“那我呢?少说也得黄金万两吧~”
银翎点头,“翻个倍都不止。”
这话让裴砚之听得心里可美了。
“如此说来,怕是难查幕后主使了?”温棠梨蹙眉。
若只是寻常民间散客,江湖散人倒也罢,怎么偏偏是镜阁这种有组织、有纪律的的团队呢?
买凶杀人的道理谁都懂。正主既肯花银子,图的不就是个干净利落?若叫目标知晓了雇主身份,岂非本末倒置、倒反天罡?
这规矩,镜阁岂会砸自家招牌?
温棠梨暗暗道:那如今唯一的出路就只有张信了。
谈话间,马车在太傅府门口停下,府中侍卫立刻举长枪对准这匹马车。
事发后,太傅府戒备森严,更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温棠梨裴砚之先后下了马车。
温棠梨站在府门前,恭敬福礼,“温氏棠梨,想与张信面谈片刻。”
马车刚停稳,太傅府门前的侍卫便齐刷刷横过长条木棍。
裴砚之先一步跃下马车,伸手虚扶了温棠梨一把。
“温氏棠梨,”她对着府门,敛袖行礼,裙摆随风而去,“求见张公子一叙。”
“让她进来。”
张明诚站在高阶之上,目光般扫过两人。他发间新添的银丝在风中飘摇,整个人像一株枯朽的老松,透着股腐朽的颓败。
太傅府的主人发话了。
侍卫们立刻撤开了木棍。
温棠梨下意识看向裴砚之,却见他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这位太傅的态度令人捉摸不透。
“如果有危险,银翎会带着你先走,别担心我,他拿我没办法的。”裴砚之凑到她耳边。
声音很温柔,语调淡淡的,很悦耳。
明明一切都如温棠梨所愿,可不知为何,心口却泛起一阵酸涩,丝丝缕缕,缠得人心头发闷。
她想让裴砚之一起来为的就是徒生变故,她又如何能笃定,裴砚之定会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护她周全?
他们之间,本就没多少情分可言。
一路走来,皆是裴砚之在单方面地付出,满腔热忱,毫无保留。
而她呢,不过是心安理得地默默接受,将那些好意照单全收。
这听起来很糟糕。温棠梨有时候觉得自己不是个人,她忍不住唾弃自己,她这是在利用裴砚之的善良?
或许这样的情感应该被称之为爱。
这份沉甸甸的、毫无保留的好,除了爱,温棠梨想不到他这么做的其他原因。
“温家和裴家的人居然搞在一起,这还真是……闻所未闻。”张明诚立于月洞门下,斜阳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此事确是子谦之过,老夫自会给你个交代。”
温棠梨怔在原地。
斑驳的光影透过交叠的藤蔓,在人身上勾勒出形状不一的光斑。
三人沉默着,置身这片斑驳之。
还是张明诚先一步表态了自己的决心,“我会向乾元帝提出辞呈,告老还乡,我与吾儿将永不入京城。”
温棠梨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设想过张明诚会因为她的上门而勃然大怒,或是虚与委蛇,却万万没料到会是这般的干脆利落。
午间透过月洞门,在她脚边投下细碎的光斑。她盯着那些晃动的光点,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张明诚要辞官?
张信要离京?
这……未免太轻易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