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等待母亲苏醒的同时,她除了咨询医生治疗方案的事,也一直在查相关的资料。
“目前来说,治疗方案和新药研发都是紧密缠绕相辅相成的。就你母亲的病来说,现有的治疗方法能勉强维持住她的状态。但就我所知,目前世界范围内有几个组在做的课题正好和你母亲的情况对症。如果可以维持现状,你们现在去联系那几个课题组,指不定可以进入他们的临床实验组。”
“如果可以等到新药面世……”
季想突然有了一个打算。
“我想,什么时候去找招生办的老师聊聊,看要怎样才能换专业。”
陈舜瑜没敢接话。她不知道要怎么和季想说,因为她的打人视频,还有后续在发酵的舆论,这两天A大招生办没能顶得住压力,说会重新考虑对季想的录取。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徐寅从里面走出来。
“想想。”徐寅面色复杂地喊女儿。
季想触电一般猛地从长椅上起身,惴惴不安地看着徐寅。这几天她始终没敢同徐寅说什么,而徐寅这两天要处理各种事,来去匆匆,也不怎么能顾得上她。
现在面对徐寅,她总有种自己做了错事对不起所有人的负罪感。
“你妈妈醒来了,进去看看她。”
尽管醒来了,但从手术台上下来的季菱状态依旧十分虚弱。季想站在门口却不敢进去,直到看到季菱的嘴型。
——想想,过来,让妈妈看看你。
她这才敢跑到母亲的病床前。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季想握住母亲的手,一张嘴眼泪就哗啦啦地流。“是我不好,是我不懂事。”
“你明明,明明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都怪我气你!”
她抽噎着,又将自己这几天四处咨询查来的资料和季菱说。
“但是能治好的!我们能治好的!妈妈你再坚持一下。
你知道吗现在世界上有好几个组,都在针对你的这种情况做研究。有个实验室还有诺奖得主!我这几天一直在和医生学,昨天已经把你的资料汇总发给那几个组了。如果可以咱们可以进他们的临床试验组!
今天上午就收到了一封回信,说想约时间仔细谈谈!”
“想想。”坐在会客沙发上的徐寅慢条斯理地开口。“你妈妈她不打算治。为了你。”
病房外,正打算敲门进来接陈舜瑜回去的虞正青停住了脚步。
病床上,季菱视线慢慢移到徐寅身上,目光冰冷。
而季想——
她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徐寅要说这样的话。他在骗人,他在骗人对吧。他一定是在骗人!
她妈妈都这样了,徐寅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陈舜瑜默默缩在墙角不敢说话。这一家子,这一对夫妻,都是什么人啊!为了一个美好的目的,你背刺我我背刺你。都是彼此相爱的家人,就不能多点信任多点爱吗?
眼瞅着,才和徐寅关系缓和的季想——还是靠她的愧疚——就又要和徐寅干起来了。
才醒来还虚弱着的季菱气得发抖。
徐寅看着妻子,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无赖样子——我是治不了你,但我还找不到治得了你的人?
他太爱她也太怕她,所以之前不敢忤逆她的想法,生怕她突然给自己再整一出极端的,只能先把人稳住。不过现在她躺在那儿动不了,要怎么做还不是他这个事实和法律意义上的丈夫来决定?
和医疗团队的联系从未断过,他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而且这几天他算是看明白了。她始终不信任自己,没关系。
阿菱和女儿相互缠绕相互依存。他会找到让她不得不、让她心甘情愿活下去的信念。
至于对他?恨就恨吧。
至少能活着,才能恨,不是吗?
“想想!”季菱哑声喊季想。“你不要听你爸胡说。”
“那你是打算治的,是吧?”季想颤着声音,问她。
沙发上的徐寅又凉凉开口对季想道:“我和阿菱结婚之前,已经赠与了她我的部分财产。也同她达成承诺,会照顾你后半生无忧。她也立好了遗嘱,等她死了,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继承。”
“所以说,她确实是为了你,不想治了。”
耳鸣。
头疼。
喘不上气。
胃像是被丢进了粉碎机,碎成了块。
大脑像是被人戳进了一根棍子,粗暴地一通乱搅。
季想看着母亲的脸,扭曲的,重影的,闪着刺眼的光。
她感觉自己在飞快地下坠。
“哦。”季想扶住病床床沿,忍住上反的呕吐欲,木木地对着母亲点点头。“那你就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