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折也不勉强,只叮嘱了几句宴上酒烈,叫他不要多饮,若是发生什么事了,就叫小白来找他。
很快入夜。
相家此次宴会设在清谈池。
灵台虽来相家这么久,但从未去过清谈池,此次被人领着过去,他才知道清谈池有多大,他觉得花萼楼已是够大,可清谈池竟比十个花萼楼还要大。
明明已是寒冬腊月,可池中的水尚未结冰,清风拂过花枝摇动间,他甚至能闻到从池边飘来的暗香。
而除夕夜宴,就在清谈池上的澄照楼举行。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座次被分在了雪里下首,明明按照身份,他再怎么分也不会分到这个位置的。
但他不会蠢到这个时候去问,他坐下去时雪里并没看他,只是垂眸一圈圈的转着手中的珠子。
今夜说是除夕夜宴,但相家的家主及几位长老并不曾露面,倒是门生客卿一大堆,位置都排到了楼外。
相行最后才来,自他出现,整个澄照楼都是鸦雀无声。
相行今日穿的极盛,一袭朱红缎锦流云长袍,行走间暗光浮动,流泄出红枫暗纹,经过灵台身侧时脚步微顿。
灵台一时感到有炙热的目光刮过他的脖颈,仿佛在寻找什么,他垂着的手刚刚攥起,就听到相行问:“御守呢?”
这句话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在如此落针可闻的情况下,楼内所有人都能清楚的听到。
灵台一瞬间攥紧了手指,还没想出该怎么回,相行已经离开了他身侧。
仿佛刚才压着薄怒的问话只是他的错觉。
相折落座后也未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只是很厌烦的在众人脸上巡视而过,最后才懒洋洋的嗤笑:“都这副表情看着我做什么?往年不都是这个过场,开宴吧。”
席间总算恢复了活络。
怜漆的座位本隔的雪里很远,宴会刚开没一会儿,他就与人换座挪到了雪里旁边。
他今夜很是打扮了一番,姣好的面容更显娇慵,只是很不巧,他穿的衣服跟灵台身上这件很有几分相似,不过不如灵台身上的珍罕。
灵台不知道怎么会如此巧合,他有些紧张,不用想也知道这几日怜漆的风头一时无二,上次这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相行拔了小白的毛制笔,而如今他与雪里亲事定下,身份更是贵不可言,若是他再寻自己的麻烦……灵台手指紧紧陷进肉里,只深深地垂下了头。
但并不是他不作声就不会被人找麻烦,怜漆借着取物的功夫,经过灵台身侧时压低声音说,“这件衣服我向相行叔叔讨要好几次他都不给我,没想到竟送给了你,不过你这种身份,雪狐披在你身上你也配!”
灵台绞紧了手指,怜漆看他没什么反应,竟更生气了,还欲再说什么,不过雪里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只能恼怒的皱了皱鼻子,轻哼一声回去了。
怜漆回去后便开始缠着雪里说话,灵台这个位置不好,虽然他并不能看到二人动作神情,但二人说话却是听的一清二楚。
“雪里哥哥,伯母又叫人送东西给我了。”
“……婚服也快要制好了。”
“哦,对了,爷爷说喊你明天过去一起吃饭。”
“……”
雪里虽然大多数时间在沉默,但偶尔也会不冷不热的应上两句。
灵台从始至终只低头吃东西,他并不关注那两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是在想这宴会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他想回去睡觉了。
就在他盯着案上的酒壶发呆时,他突然感到楼内整个寂静了下来,灵台后知后觉的抬头,这才听到相行在说话,“怜漆,今夜这大好的日子你非得来煞风景,有什么事等不到明天来说?”
怜漆咬牙道:“可此事事关重大,关乎我相家威仪。”
相行极不耐烦道:“三句话之内,说清楚你的事!”
怜漆扫了场内众人一圈,扫过灵台时,视线停了一瞬。
可就那一瞬,灵台突然有种预感,好似,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相行哥哥,全天下可都知道,我们相家怜仙门孤弱,无力教导弟子,便不惜余力接了各家少主来我云京学习三年。”
“可谁知道来的这些人里有人并不是仙门少主,而是顶替前来鱼目混珠的冒牌货!”
灵台一时间犹如五雷轰顶,所有的感觉都没有了,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他惊惧的想尖叫,想叫怜漆闭嘴,可事实上,他连扯出一点气音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最担心的,最恐惧的事,就要发生了。
相行今晚本就心情不好,听到这话才有了几分兴味:“哦,还有这等事?”
怜漆继续说:“并且我还知道这个人是谁。”
“哦,是谁?若此事是真,那如此胆大包天不将我相家放在眼里,还送个冒牌货来蒙蔽众人耳目,怕是今夜不能善了。”
怜漆目光猛地看向灵台:“这个人就是,风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