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追踪一个手机号,现在的具体位置。”
“嗯。”
挂掉电话,拿过了电脑,查了查回国的这个时间段的航班,具体落地城市。
榆林市。
他看了眼时间,立马订了张下一趟航班的机票,收起了电脑。
忙完这一通,他才轻轻舒了口气,拿起了双未拆开的筷子,优雅地吃掉了面前的晚餐。
又要一段时间的飞机了。
他需要好好休息下。
吃完饭,看了眼时间,拿过了件外套,又在包里放了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关上了灯,拿了车钥匙就离开了酒店。
往机场走去。
***
榆林市。
路夕迟下了飞机,坐上了回去的火车,又转汽车回到了镇上。
镇上的医院。
他站在医院的大门口,仰头看了过去,看着这破旧的大门,还有陈年老旧的墙皮,没有贴上白色瓷砖的地方,已经开始掉墙皮了。
突然有点害怕了。
迈进去,会看到什么呢?
丧葬团队在后面跟着他,有位领头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他都不知道见过多少次这样的情形了,仍旧觉得痛心。
“进去吧。”
“早日入土为安。”
“……好。”
路夕迟捏紧了自己的手心,垂下了自己的眸子,跟着走了进去。
……
路夕迟看着平躺在那里已经被盖上了白布,闭上了眼睛的奶奶,满脸的悲泣,巨大的懊悔彻底席卷了他。
一瞬间,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止不住的往下落着。
他以为他能接受的,但是他不能。
扶着床缓缓地跪了下来。
对不起,奶奶,我来晚了。
啊——
奶奶——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里面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人心都快碎了,门口的老大爷听着这声音忍不住叹了口气。
谁家走了人能忍住不哭呢。
这可是死亡啊。
真真正正的消失了。
……
眼圈通红,眼神空洞的路夕迟,仿佛被抽了魂一般,如同行尸走肉,跟着丧葬团队走完了一整个极其简单的流程。
恍惚中接过了他们手里的骨灰盒。
就连空中的风都停止了,树叶也仿佛听到了什么,停止了晃动。
路夕迟低头看着,这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眼神格外的无助。
最后。
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小盒子。
其他的都化作了虚无。
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
而他现在,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到村里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他下了车,站在村头,看着生活了二十几年,明明几个月前还回来待过的村落慢慢地变得越发的陌生。
他一步步走了过去。
奶奶电话里跟他说过,村东头的老李头把厨房给烧了,现在还留着黑漆漆的一片外墙,他看见了,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泪。
老李头拿着小马扎坐在门口,看着他傻笑,估计是不认得他了,但是他认识奶奶,还经常送给奶奶他自己种的菜。
隔壁的路婶,后邻李叔,大槐树的路爷爷家……
“呼——”
路夕迟仰头看了看天,逼回了自己的快要溢出来的泪水,他从小就爱哭,奶奶经常说他是个小哭包。
明明长大了很久不哭了,怎么到了这里,越发克制不住了,又压低了下自己的帽檐,遮挡住了自己的神情。
他看了眼怀里,不能再想下去了,还要去送下奶奶。
奶奶说过,要落叶归根。
人老了,总是会想念自己的家乡,不能出现在家乡以外的地方。
他就算想带着她离开,她怕是也会托梦怪自己的,他不能让她不安心。
村里的墓地就在村口旁。
他找了个安静的位置把她放下了。
一捧一捧的土洒在了上面。
彻底盖住了。
什么都看不见了,就连最后的念想都没了。
……
村里有些收到消息的人也都过来看了他奶奶最后一眼。
“路奶奶,您孙子回来了,您九泉之下也算是安心了。”
村里的几个人帮他拿酒拿烧的纸钱,火光烧起来的时候,路爷爷拍了拍他的后面,让他看开点。
以后就是他一个人了。
“老路家散咯。”
只剩下一个男娃娃了。
后邻的李叔把他奶奶离开时紧紧攥在手里的钥匙跟银手镯给他放在了口袋里,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抹了把眼泪。
“以后,常回来看看吧。”
“来叔家。”
……
所有的仪式都走完了,村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了,就连丧葬团队也走了。
墓地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路夕迟将自己的帽子摘了下来,强忍着泪水露出了个苦笑,在这土地上,半跪了下来,摸着墓碑上的照片。
疼的人都快麻木了。
“奶奶,阿迟就陪你到这了,一会儿我就得走了。”
“上次说回来看您的,是我食言了。”
如果上次回来了,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了?路夕迟又开始懊悔了。
“奶奶,如果……如果,我是说如果,上次阿迟回来了,您是不是就不舍的走了,是不是就会再陪阿迟一段时间?”
“奶奶……”
阿迟好想您啊。
说好了还完债,在城里赚到钱就回来接您换大房子的,大房子还没买到,您怎么就走了呢。
“您应该在等等阿迟的。”
怎么就不能等等阿迟呢,合同快到期了,阿迟每天都能陪着您了,一分一秒都不跟您分开了。
“可是,奶奶……”
“奶奶,现在真的只剩下阿迟一个人了。”
“奶奶……”
路夕迟原以为最崩溃的是在医院,没想到会在这里彻底绷不住了,眼泪也更加控制不住了,眼角都快肿了起来。
整个人跪在地上,拳头握得紧紧的。
完全陷入了悲伤中,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腿像是灌了铅,想站都站不起来。
一阵风吹了过来,旁边几颗已经枯萎了的小树不合时宜的晃了起来,连仅剩下的几颗叶子都落了下来。
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了。
……
“轰隆隆——轰隆隆——”
紧接着,天上密密麻麻地下起了小雨,本就是土路的地上瞬间变得湿哒哒的,泥泞了起来,路夕迟擦了擦自己已经被泪水模糊了的双眼,仰头看了过去。
是下雨了吗?
伸手接了接这仿佛在安慰他悲泣的雨水。
他曾经以为人死了下雨,是因为去世的人不舍得离开,但是他奶奶却告诉他,人讲究入土为安,入土之后,如果下雨了,是去世之人在保佑自己子孙后代平平安安风调雨顺。
奶奶,是吗?
是您在保佑我吗?
您看见我了吗?
您是看见阿迟了吧。
阿迟回来了。
阿迟回来了!
路夕迟的眼睛都快被这越下越大的雨给遮盖住了,就算是睁开眼睛,也看不清了,全身都已经被这雨淋透了,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想法。
就在这吧。
眨了眨眼睛,落下了一行不知是眼泪还是雨的水。
……
倏地,头上的雨水仿佛停了下来,跪在地上的路夕迟看到了一双鞋子,他恍惚中仰头看了过来。
“回去吧。”
是祁铄的声音。
祁铄揪了揪自己裤子,半蹲了下来,将人扶住了。
他看见了祁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