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坦福桥球场还在受前两天惨败的影响略显冷寂，就和距离它5公里远的一栋二层小楼左数第四间办公室里的气氛一样。

那是一家即将倒闭的报社，连续几个季度的亏损让只是来试试水的老板丧失了对传媒行业的信心，最近正打算把这家小报社卖掉。

“boss，我该写些什么报道？八卦我们拿不到第一手，都是大家已经看过的，社会类的新闻太严肃了都没有人看……”惶惶的小记者用力捏着笔记本，“我们上周才卖出去6000份。”

“随便写点什么吧，斯宾塞，把这周应付过去就行”打算去楼下咖啡馆吃个早餐的主编拿起椅背上的大衣。

“随便写点？可是，那不是更没人看我们的报纸了？”

“那又如何呢，斯宾塞。老板已经放弃咱们报社了，可能这个月，可能下个月，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主编一边穿着大衣一边说，“最好的情况是老板把报社卖掉，新老板一般不会很快解雇我们，最坏也就是报社卖不掉直接解散。但好消息是我们老板不缺钱，不用担心咱们的经济补偿金，再加上失业金，够我们休息一段时间，所以斯宾塞，随便写点什么就好，别让下周的版面空着就行。或者你可以试试出去投投简历，找找工作。”

听着主编的话，小记者低垂着头有些落魄，他并不是传媒系毕业的，怀揣着对传媒行业的向往，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份工作，就这样失业，不由得也让他怀疑自己对未来行业的选择。

看着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多少的手下，主编迟疑一会，拍了拍他的肩膀，“汤姆，我记得这是你的第一份工作对吗？很抱歉，他可能会以一种你很难接受的方式结束，但这也是一种特殊的人生经历不是么？你才23，你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可这是老板的报社啊，他就这样放弃了吗？”小记者有些不甘心。

“嗐，资本家的事，我们哪里懂呢，他可不止这一份产业。”

小记者几乎要哭出来，“boss，我不想离开这里，虽然薪水不高，但是你教了我很多、给了我很大的自由、还有报社里的其他同事也都很好相处，是不是我写的东西太差了……”

“不不不，汤姆，你还年轻，你不懂，报纸卖的好不好和你的文笔没有太大关系，你的文笔很有灵性，”主编赶紧拦住斯宾塞的话，他很看好这个非科班的年轻人，他身上有着早已在自己身上消逝的追梦的热爱，“而且我们又不是泰晤士报，难道还指望着拿普利策么？你的文笔对我们这种小报来说非常够用，再说咱们报社也不止你一个记者。”

“好了，汤姆·斯宾塞，去采采风吧，实在找不到什么新闻，去看看其他报纸都在写些什么也行，我们是个周报不是么，有些明日黄花也是正常的。”主编揽过这个比他还要高半个头的年轻小伙，往楼下走去“等以后你会知道，这些经历都会成为你的财富。”

拒绝了和主编共进早餐的邀请，斯宾塞垂着头走在街上。

嘎吱——有些早熟的叶子已经离开了枝桠的怀抱，但有些则不幸的飘到了斯宾塞前进的道路上。

“你也被清退了啊……”斯宾塞弯腰捡起还印着他鞋印的黄绿色树叶，抬起头看看疑似它妈妈的行道树，“你还有这么多兄弟，你也没完全变黄，是不是也是因为太菜了被扫地出门。”

“报社也不晓得能不能卖出去，但就算卖出去了，我一个还在实习的，应该也和你一样会被辞退吧。”斯宾塞小声和叶子嘟囔着抱怨，“要卖不出去？哈，更糟了，整个报社一起被清退，哦，行政财务应该会被老板调职到其他公司，但编辑、记者之类的可没办法。”

“要不我也和你一样提前出来换一种生活，就像你还可以，”斯宾塞转了转叶柄，这片叶子长得算不上标志，“你还可以做书签嘛，好歹你身上没有虫洞。走吧，咱们一起回家，希望我还能搜到怎么做树叶书签。”

还没等斯宾塞回到家，才刚刚启动车，就接到了朋友的电话。

“真的？马上到！”

挂掉电话，斯宾塞的视线瞥到杯架里的梧桐叶，‘好兄弟，你怕不是我的幸运叶。’

“我来了我来了，我的亨利签名球衣呢！你运气也太好了，居然真的蹲到亨利，感谢朋友们不忘之恩，一会午饭我请了！”斯宾塞停好车，一路小跑到朋友们面前，是的，我们的汤姆·斯宾塞是一名枪手，准确地说，是亨利球迷。

哔——哔——

还没等斯宾塞把他心心念念的签名球衣拿到手，刺耳的鸣笛声从耳边呼啸而过，一辆牧马人离着大门20米开外就开始鸣笛，门卫大叔刚把闸机升起来就旋风一般冲了进去。

“这谁啊，这么没素质！”出于内心朴素的道德观和可怜的耳朵，斯宾塞忍不住站在门卫大叔的立场唾弃那辆牧马人的主人。

“哦，你不常来吧？”但出乎他的意料，门卫大叔没有应和，反而笑起来，“那是瑟斯顿，他这是快迟到，赶时间呢。”

“你要是常来的话，一个月总有那么五六七八九十次能看到这个场景，，甚至我们私下还会打赌，瑟斯顿这个月会迟到多少次。”一旁一看就经常蹲科尔尼门口的球迷也附和着，“如果哪天他来早了，那一定是温格先生看不过去罚他早练呢。”

“五六七八九十次？”斯宾塞瞪大眼睛，“可我记得我们阿森纳的训练时间已经比曼联利物浦他们晚了快一个小时，温格先生都不管他么？”

“管过，怎么没管过，上赛季先生可是不知道抓了瑟斯顿什么错，要求他每天提前半小时打卡呢”

“但这个赛季，”门卫大叔摊摊手，“这赛季球员们上班这一个月以来，我10点半后给他开门都开了4次了，还不算他踩点进去大概率要迟到的次数。”

“我们论坛里甚至还给瑟斯顿开了个投票，猜他这个月会迟到几次。”另一个球迷说，“当然，因为没办法拿到打卡记录，只要他10点25没进去就算迟到，你要一起来么？”

“哦，我，当然可以！这是我的邮箱号，请无比把论坛地址发我，万分感谢！”斯宾塞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回到报社，斯宾塞打开球迷内部论坛，浏览着那些交流帖子，若有所思。

第二天，熬了个大夜的斯宾塞步履匆匆进入报社，一头撞入主编办公室，“BOSS,你看这篇报道怎么样？”

“汤姆，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着急不要着急，看来我说的话是进不了你的耳了。”正品尝着咖啡的主编不满道，但他看着斯宾塞焦急不安的神情，还是选择放下享受，开始审稿。

“嘶…”翘起来的二郎腿放下，靠着椅子的背挺直，涣散的心神聚拢。

“怎么了BOSS,这篇报道有问题么？”

“有问题，还是大问题！”主编摇头，神情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