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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惊闻西陲传败讯 深宫母语解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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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始七年?的秋风,悄然染黄了洛阳?宫苑中的梧桐叶,也送来了远方边塞的寒意。自凉州?回京已逾半年,司马晟?、曹襄?、刘祎?三人,虽身处帝都繁华,心头却总萦绕着一丝对那片黄沙戈壁的牵挂。凉州战事,如同一块沉重的阴云,始终压在朝堂和她们的心头。秃发树机能?的鲜卑铁骑,成了大晋王朝肌体上一道反复发作的创口。

这一日,秋阳正好,司马晟的吴兴王府内,庭院深深,桂香??浮动。三人正围坐在石桌旁,对弈品茗。棋盘之上,黑白子??错落,厮杀正紧,恰如千里之外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啪!”司马晟落下一子,截断了曹襄的一条大龙,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阿襄??,承让了。”她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庭院外。这几日,洛阳城中隐隐有传言,西线似乎又有了变故。

曹襄看着棋盘,并未立刻认输,只是淡淡道:“‘棋局小天下’??,一步不慎,满盘皆输。战场之上,更是如此。”她的话语,意有所指。

刘祎??素不喜争胜,此刻正捧着一卷《诗经》??,听到曹襄的话,抬起头,秀眉微蹙:“是啊,‘我戍未定,靡使归聘’??。边关将士,实在辛苦。只盼朝廷能早日拿出万全之策,平定边患。”她心地仁厚,总不免为那些远戍的兵士担忧。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庭院的宁静。王府长史??面色凝重地快步走来,手中拿着一份刚从宫中传出的邸报??抄件。

“殿下,”长史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凉州……出事了。”

司马晟心中一紧,连忙放下茶盏:“快说!”

长史将邸报呈上,涩声道:“新任凉州监军??牵弘??将军……于青山??一带,遭遇秃发树机能主力伏击,兵败……殉国了!”

“什么?!”司马晟霍然起身,一把夺过邸报,目光急切地扫视着上面的文字。曹襄和刘祎也立刻凑了过来。邸报上的寥寥数语,却如惊雷般在她们耳边炸响。

牵弘,这位被朝廷寄予厚望、接替前任的将领,竟然也重蹈了胡烈??的覆辙!而且败得如此之惨烈,几乎是全军覆没!青山,那地方她们西征时也曾路过,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显然是鲜卑人精心布置的陷阱。

司马晟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瞬间蔓延至全身。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风沙弥漫的凉州军营,听到了斥候带回的那些关于鲜卑游骑出没、行踪诡秘的报告。她们离开时,安西将军??还反复叮嘱要持重,要徐图进取,言犹在耳,牵弘将军却……是太过轻敌冒进,还是秃发树机能实在太过狡诈凶悍?

“‘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胡将军之败,殷鉴不远,何以至此……”刘祎喃喃低语,脸上满是痛惜和不解。

曹襄的面色则变得异常冰冷。她想的更多。牵弘兵败,损兵折将,不仅意味着凉州局势的进一步恶化,更可能动摇朝廷继续用兵的决心。一旦朝廷选择退缩,那凉州的百姓,那些归附的部族,又将面临何等境地?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一丝嘲讽:“损兵折将,咎由谁取?是将帅无能,还是朝堂之上,‘庙算’??有误?”

司马晟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攥着那份邸报,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巨大的震惊之后,一种难以言喻的庆幸感,悄然涌上心头。幸好……幸好她们被父皇??提前召回了洛阳。若是她们晚走一步,或是父皇没有下那道旨意,此刻……她们会不会也陷在那片绝地之中?会不会也像牵弘将军麾下的那些兵士一样,魂断青山,尸骨无存?

这个念头让她打了个寒噤。她下意识地看向曹襄和刘祎,只见她们眼中也流露出相似的后怕。那一刻,她们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与死亡,曾经是如此之近。

“我们……”司马晟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们能平安回来,真是……万幸。”

“是啊。”刘祎轻轻点了点头,伸手覆在司马晟紧攥邸报的手上,试图传递一些安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殿下不必过于自责,亦不必后怕。天意如此。”

曹襄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司马晟。她能理解司马晟此刻的心情,那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未能参与战事、甚至可能改变局势的遗憾交织在一起,是一种极其微妙的感受。但她更明白,在皇权斗争的漩涡中心,这种“幸运”往往伴随着更大的代价。

短暂的震惊和庆幸之后,沉重感再次袭来。牵弘之死,绝不仅仅是一个将领的牺牲,它意味着大晋在西北边疆遭遇了又一次重挫,意味着秃发树机能的势力将更加嚣张,意味着凉州乃至整个关陇??地区的安危,都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而她们,这些曾经亲临前线、如今却安坐洛阳的“贵公子”,又能做些什么呢?

这个沉重的问题,在秋日的庭院中弥漫开来,无人能答。

牵弘兵败殉国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洛阳朝野,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和恐慌。朝堂之上,再次充满了争吵和互相指责。有人弹劾牵弘轻敌冒进,有人批评朝廷用人不当,有人主张继续增兵强攻,有人则建议暂时采取守势,安抚地方。晋武帝司马炎为此震怒不已,连续几日面色阴沉,廷议??之时,斥责了不少大臣。

就在这风声鹤唳之际,司马晟接到了来自长秋宫??的懿旨??——皇后杨艳??召她即刻入宫。

司马晟心中忐忑,不知母后??此时召见,是为何事。难道是与凉州败报有关?还是……与那位日益引人注目的准太子妃贾南风??有关?她不敢怠慢,连忙整理好衣冠,带着一丝不安,匆匆赶往长秋宫。

抵达长秋宫时,宫门内外一片肃静,与往日的雍容不同,透着一股压抑的气氛。内侍将她直接引到了皇后的寝殿。殿内燃着安神的熏香,皇后杨艳正独自一人凭窗而立,望着窗外凋零的秋景,背影显得有些萧索。

“母后。”司马晟上前,恭敬地行礼。

杨艳缓缓转过身,她的面容略显憔悴,但眼神依旧温和。她示意司马晟起身,又让她在自己身边的锦墩??上坐下。

“晟儿,”杨艳看着自己这位“儿子”,目光复杂,“凉州之事,你都听说了吧?”

“是,儿臣听说了。”司马晟低声道,“牵弘将军……”

“唉,”杨艳叹了口气,“国事艰难,非一朝一夕可定。你父皇为此,也是寝食难安。”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今日召你来,并非是为了此事。”

司马晟心中一动,抬起头,迎上母后的目光。

杨艳凝视着她,眼中充满了慈爱,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伤感。“晟儿,你今年……已经十六岁了。”

“是,母后。”

“按理说,”杨艳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犹豫,“以你的聪慧才干,又身为我的长子,这东宫??之位……”

司马晟的心猛地一跳。她知道母后要说什么了。这个问题,是横亘在她心头,也是许多了解内情之人心中,一个不敢触碰的禁忌。太子司马衷??鲁钝,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而她司马晟,无论是年龄还是才智,都远胜其弟。若非女儿身……这储君之位,本该是她的。

“母后……”司马晟垂下眼帘,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不必说,母后都明白。”杨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些年,委屈你了。”

一句“委屈你了”,让司马晟瞬间红了眼眶。十六年来,她顶着皇子的身份,享受着尊荣,却也承受着不能言说的秘密和压力。她努力学习,力求表现得比任何真正的皇子都要出色,既是为了不辜负父皇母后的期望,也是为了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但午夜梦回,她又何尝不为自己这错位的身份感到迷茫和不甘?

“儿臣……不委屈。”司马晟强忍着泪意,摇了摇头,“能为父皇母后分忧,是儿臣的本分。”

杨艳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模样,心中更是怜惜。“傻孩子。”她柔声道,“母后知道你懂事。今日,母后想跟你说句体己话,告诉你,为何……当初没有,将来也不会,让你去争那个位置。”

司马晟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和期待。她知道性别是最大的障碍,但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其一,自然是因为你的女儿身。”杨艳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此事,关乎国本,关乎司马氏的江山社稷。‘宗祧??承袭,礼法森严’,自古以来,从未有女子继承大统之理。一旦你的身份暴露,‘牝鸡司晨’??的指责,足以让朝野动荡,天下分崩。你父皇和你,都将成为千古罪人。这个风险,我们冒不起,也绝不能冒。”

皇后的话语,字字清晰,如同冰冷的铁律,敲打在司马晟的心上。她明白,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是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母后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杨艳握紧了她的手,“以你的才智,若为男子,必是‘英才天纵,克肖先皇’??。但这世间事,并非皆能如人意。‘天命’??如此,非人力所能强求。”

司马晟沉默地点了点头,将那份不甘与失落,深深埋藏心底。

“其二,”杨艳看着她,眼神变得更加深邃,也更加充满了忧虑,“母后……也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司马晟有些不解。

“是。”杨艳叹息道,“你以为,那东宫之位,真是人人艳羡的坦途吗?错了!‘储位??之争,自古以来,便是骨肉相残,血流成河’。你看看史书上,有多少原本才华横溢的王子,因为觊觎那个位置,最终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你弟弟衷儿,性情虽鲁,却也因此少了许多机心。但即便如此,围绕着他,朝中各方势力早已是暗流涌动。贾充??权势熏天,如今又将女儿送入东宫,其心叵测。将来,若是衷儿顺利继位,有贾妃在侧,你父皇和你母后,都未必能完全放心。而若是……有人觉得衷儿不堪为君,想要另立……”

杨艳没有再说下去,但其中的凶险,已不言而喻。

“你性子聪慧,又锋芒毕露。”杨艳凝视着司马晟,“若你真是男子,又居长位,你觉得……那些支持衷儿的人,会如何看你?贾充会如何对你?你父皇为了平衡,又会如何处置你?你会被推到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那个位置,对你而言,非但不是荣耀,反而是最危险的所在!”

司马晟听得心惊肉跳,背上渗出了一层冷汗。母后的话,如同醍醐灌顶,让她瞬间明白了许多以前从未深思过的关节。她一直以为,自己最大的障碍只是性别,却从未想过,即使她是男子,以她的才能和长子身份,在目前这种微妙的政治格局下,反而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所以,”杨艳看着她,眼中含泪,“母后宁愿你做一个手握一定权力,却远离权力核心的藩王??。如此,既能让你施展些抱负,历练成长,又能让你避开那最猛烈的风浪。‘为藩屏??,辅佐朝廷’,这或许……才是对你最好的安排。晟儿,你明白母后的苦心吗?”

“母后……”司马晟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她扑进杨艳的怀中,像个真正的女儿那样,哽咽着,“儿臣……明白了,儿臣都明白了……”

杨艳紧紧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如同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好孩子,不哭,不哭。你是母后的骄傲。无论你是皇子还是公主,在母后心里,你都是最优秀的。”

母女二人在寝殿中相拥而泣,将积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委屈、担忧和爱意,都融入了这无声的泪水之中。窗外的秋风,似乎也变得温柔了些,卷起几片落叶,在空中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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