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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洛水微澜生暖意 建业风起动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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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始五年①,岁次己丑。春和景明,惠风和畅,洛阳②城外的皇家苑囿——芳林园③内,杂花生树,绿意初萌。然这融融春色,似乎并未能完全驱散弥漫在中原上空的淡淡阴霾。自高贵乡公④喋血宫门⑤,匆匆已是九载光阴,曹魏的社稷,终究是换了主人。如今的大晋王朝,恰如这初春的草木,虽有勃勃生机,却也根基未稳,尚需小心翼翼,时时提防着来自东南的风雨。

苑囿深处,一座临水而建的敞轩内,设着一方白玉棋枰。棋枰两侧,对坐着两位少年。一位身着杏黄色皇子常服,面如冠玉,眉宇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雍容与疏离,正是武帝⑥的“皇子”——十四岁的司马晟。另一位则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士子袍,清癯秀雅,眼神中带着几分落寞与沉静,乃是已故高贵乡公曹髦之女,亦是十四岁的曹襄,如今寄寓洛阳,名为朝廷优待,实则形同软禁。

棋局已近中盘,黑白子犬牙交错,正是胶着之际。司马晟手拈一枚黑子,悬于空中,目光却并未落在棋盘之上,而是望向轩外波光粼粼的池水,似有所思。春衫单薄,微风拂过,隐约勾勒出她胸前不同于寻常“少年”的、微微起伏的轮廓。这细微的变化,自去年起便已悄然发生,起初只是些微的胀痛与不适,如今,那起伏已不容忽视。宫中教习嬷嬷曾隐晦提及,是否需用“束帕”⑦略作收束,以免行动不便,或惹人注目。然司马晟只淡淡一句“无妨,孤自有分寸”便回绝了。是骄傲吗?或许有。身为大晋“皇子”,岂能因这区区身体变化而束手束脚,如同寻常女子般遮遮掩掩?更深层的原因,或许连她自己也未曾细想,那是一种隐秘的、不愿被任何形式所束缚的渴望,哪怕只是身体上的。她渴望力量,渴望自由,这微微隆起的胸脯,仿佛是身体对她内心呐喊的一种无声应和。

“殿下?”曹襄轻唤一声,将司马晟的思绪拉回。她的声音清冷,一如她的眼神。

司马晟回过神,歉然一笑:“抱歉,方才想到些别事,让阿襄久等了。”说着,将黑子落下,恰堵住白子的一处要冲。

曹襄的目光在司马晟胸前极快地掠过,随即垂下眼帘,看着棋盘道:“殿下似乎心绪不宁。可是为了荆州⑧之事?”

提及荆州,司马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开春以来,关于都督荆州诸军事⑨的羊祜⑩与吴国大将陆抗?在边境对峙的消息便时时传入宫中。羊祜主张“以德怀柔”,与吴人“共分境内之物”,甚至“每次打猎,都不超过两国的边界”?,行仁义之师。而朝中如太尉贾充?等人,却对此颇有微词,认为此举过于软弱,恐失战机。父皇司马炎虽表面嘉许羊祜,但心思深沉,谁又能真正揣度?

“羊叔子?行王道,自有其深意。”司马晟缓缓道,“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只是……”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少年老成的忧虑,“建业那位?,怕不是能轻易以德化之的主。”

曹襄默然。她虽身在洛阳,对故国旧事早已不愿多想,但对那位吴国末主孙皓的暴虐荒淫,亦有所耳闻。深宫之中,她亦有自己的烦恼。同样的身体变化,也发生在了她的身上。十四岁的身体,正悄然绽放着属于女性的特征。与司马晟的坦然不同,曹襄对这变化怀着一种复杂而矛盾的心情。这身体提醒着她那被强行扭曲的身份,那份国破家亡的伤痛。她没有选择束胸,并非出于骄傲,而是一种近乎麻木的漠然,亦或是……一种无声的、倔强的反抗?仿佛在说,即便身着男装,即便命运多舛,这身体的本真,亦不容尔等轻易抹杀。她穿着宽松的士子袍,内里的亵衣亵裤亦是男子式样,行动间,那起伏虽不明显,却也并非完全平坦。这种不协调感,让她在面对司马晟时,总有种莫名的局促。

“说起来,”司马晟似是随意地转换了话题,目光落在曹襄略显宽松的领口,“阿襄近来似乎清减了些?可是衣食不惯?”

曹襄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摇头道:“多谢殿下关怀,一切尚好。只是……春日易困倦罢了。”她能感觉到司马晟目光中的探寻,那目光并不带恶意,却让她有些不自在。她知道,或许司马晟也察觉到了她身体的变化。同为“少年”,这种变化,彼此间或许最为敏感。

“嗯,春捂秋冻?,还是要注意身体。”司马晟温言道,收回了目光,重新专注于棋局,“该你了。”

轩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位宫装丽人,乃是当今皇后杨艳?身边的侍女,手捧一卷书册,款款而来,对着司马晟盈盈一拜:“启禀殿下,皇后娘娘遣婢子送来山阳公?府上月递来的书信。”

“哦?是阿祎的信?”司马晟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忙放下棋子,接过书册。曹襄也抬起头,目光中带着询问。

山阳公国,位于河内郡野王县?,乃是当年魏文帝曹丕封与汉献帝?的食邑,传至献帝之孙刘康?,如今的“世子”,便是她们的另一位伙伴——刘祎。刘祎性情温和,聪慧知礼,常居于封国,与洛阳这边书信往来不绝。

司马晟展开书信,细细读了起来。信中,刘祎除了问候起居,便是描述山阳国春日的田园风光,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恬淡闲适。她提及近日在读《毛诗》?,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句颇有感触,却又觉得“身为男子”,似乎不应沉溺于此,言语间带着一丝少女独有的、淡淡的迷惘。信末,她也隐晦地提到了身体的不适,说近来总觉得旧衣有些束缚,行动不便,问司马晟与曹襄是否有同感。

读到此处,司马晟与曹襄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和……微妙的共鸣。刘祎的性子最为柔顺,她定然也为这身体的变化而困扰。她没有束胸,或许是因为山阳公府家教素来宽和,遵循古礼,并未有此习俗?亦或是她性子使然,不愿为此烦忧?司马晟心中暗忖,或许该回信宽慰她一番,莫要为此介怀。

“阿祎倒是清闲。”司马晟将信递给曹襄,语气轻松了些,“不像我们,困在这洛阳城中,连看看真正的田舍风光都难得。”

曹襄接过信,默默读着。刘祎的文字娟秀平和,一如其人。读到那句关于《毛诗》和身体不适的话,她的指尖微微一顿。她能想象,远在野王的刘祎,穿着宽大的、或许是汉时式样的深衣?,坐在窗前,微蹙着眉头写下这些文字的样子。同样的十四岁,同样隐藏的秘密,同样的身体变化,将她们三人,以及远在江南的另外两人,紧紧联系在一起。

这份联系,超越了晋、魏、汉的隔阂,超越了国仇家恨的沉重。是一种奇特的、隐秘的、只属于她们五人的羁绊。

“祎素来……顺应天时。”曹襄低声道,将信纸仔细叠好,递还给司马晟,“或许,她只是觉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应强行约束吧。”这既是解释刘祎,又何尝不是在说她自己?只是她选择的理由,是近乎认命的“顺应”。

司马晟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曹襄的心结,远比刘祎要深重。父仇国恨,岂是轻易能放下的?

“对了,”司马晟像是想起了什么,“前日宫宴,听闻鸿胪寺卿?言及,吴国遣使已至,不日将入朝觐见。不知……南边那两位,如今怎样了?”

她口中的“南边那两位”,自然是指身在吴国建业?的孙曜和刘珵。孙曜乃吴主孙休?之女,孙皓的“堂弟”,如今封为豫章王?;而刘珵,则是蜀汉后主刘禅?之女,蜀亡后辗转流落至吴国,与孙曜相伴。去年,她们二人随吴军南征交趾?,历经艰险,据说已于年初返回建业。

提及孙曜和刘珵,曹襄原本平静的眼神泛起一丝涟漪。那两位远方的伙伴,一个跳脱飞扬,一个坚韧内敛,她们在吴国那个虎狼之地,定然更加不易。尤其是经历了交趾的战火,不知是否安好?

“吴使前来,多半是为了探听虚实,或有求和之意吧。”曹襄猜测道,“孙皓虽暴虐,却也非全然无谋。只是不知曜君和珵君,在建业宫中,是否……安稳。”

司马晟没有说话,只是捻起一枚棋子,轻轻摩挲着。她有些想念孙曜那爽朗的笑声,和刘珵那看似沉默实则执拗的眼神了。

江南,建业城,石头城?皇宫。

与洛阳的春和景明不同,建业的春日,总是带着几分潮湿的、挥之不去的阴郁。此刻虽是白昼,宫殿深处却依然点着长明灯,铜鹤灯盏?中,鲸油燃烧发出噼啪的微响,映照着殿内奢靡的陈设。

豫章王府的一处偏殿内,气氛却与外间的压抑截然不同。孙曜和刘珵刚刚结束了今日的骑射操练,正歪在铺着锦垫的软榻上歇息。两人都穿着一身劲装,额上带着细密的汗珠,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

“累死我了!”孙曜将弓箭随手扔在地上,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动作幅度稍大,胸前的衣襟被微微挣开,露出里面淡青色的、同样是男子式样的亵衣,以及那不容忽视的、饱满的曲线。从交趾回来后,或许是南国水土滋养,又或许是经历了战阵磨砺,她的身体发育得比北方的司马晟和曹襄似乎还要更明显一些。

“跟你说了多少次,弓箭要轻放。”刘珵无奈地摇摇头,俯身将孙曜的弓拾起,小心地挂在墙上。她自己的气息也有些不稳,同样的,那身合体的武士服,也无法完全掩盖她胸前少女的秘密。

“哎呀,知道啦,珵儿你越来越啰嗦了。”孙曜嘟囔着,伸手去捏刘珵的脸颊。

刘珵偏头躲开,耳根却微微泛红。她看着孙曜那张扬而充满活力的脸庞,心中涌起一阵暖意。自成都一别,家国覆灭,辗转流离,若非在建业遇到了孙曜,她真不知自己会是何等光景。孙曜的乐观和热情,像一束光,照亮了她灰暗的生活。

她们两人,也早已察觉到了彼此身体的变化。在交趾的军营中,条件艰苦,行军打仗,谁也顾不上去想什么束胸之事。孙曜是天生的乐天派,觉得身体长成什么样便是怎么样,束缚起来反而碍手碍脚,影响她弯弓射箭、策马奔腾。她甚至觉得,这微微隆起的胸膛,更添了几分“男子汉”的气概——当然,这只是她自己奇怪的想法。而刘珵,在经历了国破家亡的巨变后,对这些细枝末节早已不甚在意。与孙曜朝夕相处,同历生死,她更看重的是彼此间那份相依为命的情谊。身体的变化,不过是成长过程中一件自然而然的小事,远不如身边人的安危来得重要。况且,看着孙曜那般坦荡,她也渐渐觉得,或许无需为此烦恼。她们穿着吴地常见的葛布或丝麻所制的亵衣亵裤,透气舒适,远比层层束缚要好得多。

“对了,曜儿,”刘珵坐到孙曜身边,声音低了几分,“今日去见陛下?,陛下……可有说什么?”

提及那位喜怒无常的堂兄皇帝孙皓,孙曜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和……警惕。

“还能说什么?无非是夸我‘英勇’,赏了些金银布帛罢了。”孙曜撇撇嘴,“然后又开始念叨,说什么‘朕为天子,富有四海,当极尽天下之乐事’?,唉,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孙皓的奢靡和残暴,在吴国几乎人尽皆知。他广选美女,充斥后宫;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又滥施酷刑,动辄杀戮大臣。若非有陆抗等老臣在前方支撑着对晋防线,恐怕吴国早已大乱。

“陛下近来,似乎对宫中营造之事,越发上心了。”刘珵担忧地说道,“听闻又要扩建昭明宫?,耗费甚巨。”

“何止!”孙曜压低了声音,“他还命人去寻什么‘竹肉’?,说是吃了可以长生不老!简直荒唐!我看他是被那些方士道人迷了心窍!”

两人沉默了片刻,都感到一阵无力。她们虽名为皇室宗亲,却也只是这波诡云谲的政治棋局中,身不由己的棋子。

“不说这些烦心事了。”孙曜忽然凑近刘珵,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眼中带着狡黠的笑意,“珵儿,你看我这身衣服,是不是又小了些?”她故意挺了挺胸。

刘珵的脸“唰”地一下红了,连忙推开她,嗔道:“没个正形!”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孙曜那饱满的胸前,心跳漏了一拍。她自己的衣服,何尝不也是日渐紧绷?每次换上新裁的衣衫,最初的宽松感,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消失。这种感觉很奇妙,有些羞涩,又有些……隐秘的欢喜?或许是因为,这变化是和身边这个人一起经历的。

孙曜看着刘珵羞窘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轻轻蹭了蹭:“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反正,我们都一样。”

被孙曜抱在怀里,感受着对方温热的身体和有力的心跳,刘珵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一种莫名的安心感包围了她。是的,她们都一样。一样的年纪,一样的秘密,一样的……身体变化。在这冰冷的建业宫城中,这份“一样”,便是最温暖的慰藉。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孙曜的胸膛紧贴着自己,那柔软的触感,不同于任何男子的坚硬,带着少女独有的温软与弹性。这感觉让她有些脸热,却又舍不得推开。

“曜儿……”刘珵的声音细若蚊蚋,“你说……晟姊姊她们,现在如何了?”

孙曜抱着刘珵的手臂紧了紧,笑容也收敛了些,带着一丝怀念:“是啊,不知道晟姊姊、襄姊姊还有祎姊姊她们怎么样了。洛阳和山阳,应该比建业要太平些吧?”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光彩,“真想……再见到她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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