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曲见孟慈的发丝还在滴水,又从餐桌前起身去浴室找吹风机。
过了一会儿,两手空空地走出来。
“换地方了?”
“什么?”
季曲挑眉,眼底写满’明知故问’四个字。
孟慈扔开已经吸满水的毛巾,抽了张面纸继续攥还在淌水的发丝。
“家里没有,我没打算长住。”
没打算长住。
季曲在齿间把这几个字过了一遍。
也对,走到现在,都是意外。
季曲坐回原位,往孟慈面前推了碗粥,“喝点热的,胃里会舒服点。”
季曲的手很好看,指节分明,甲床饱满。
这种金银窝里养出来的人浑身上下就没有丑陋的地方。
孟慈看着季曲伸出收回的左手,干干净净,没有点缀其他。
“这两年在外面,多了些坏毛病,早起总容易低血糖,头有点昏。”
孟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了一句。
话音落下,季曲看向孟慈的脸,唇色是有些发白。
前两年孟慈不知道从哪看了科普,为了抗氧抗炎戒了一段时间糖。
因为对身体没什么危害,季曲就也默许了。
今天也是按以往准备的,桌子上除了水果没有任何甜食。
季曲再次起身在四周打量,还没等看完,孟慈就又补了一句,行李箱里有。
一直到孟慈从行李箱里掏出糖盒时,季曲都没察觉到哪里不对。
“啪”的一声。
包装精致的红色糖盒落在桌面,上面的金粉还在闪。
季曲看得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对上季曲稍疑惑的眼,孟慈才笑了一笑,“季总不记得了?这是您的喜糖,还是您未婚妻送我的。”
进展到这儿,季曲便知道孟慈压根就没什么低血糖的毛病。
遂把涂好牛油果泥的面包片放在孟慈的餐盘。
他没再分给糖盒什么眼神:“吃饭,一会儿凉了。”
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直到发丝干到不再滴水,直到牛油果酱氧化变黑。
孟慈也失了耐心,起身回了卧室。
照着镜子梳顺头发。
孟慈按取护发精油时发现旅行装的瓶身已经见底。
拿着瓶身不断倾斜调整角度,油体逐渐在细小的管口汇聚。
耐心等了几秒,孟慈将最后的精油按进手心搓热,再抓到头发上。
一套动作下来,在镜子里对上了季曲的目光。
镜中的一切都是相反的。
画面,角度,甚至是人物。
季曲抱着臂倚在门框上,表情意味不明。
孟慈抿了下嘴,挑了无足轻重的一句,“昨晚谢谢你。”
“不叫季总了?”季曲站在原地,闻到淡淡的栀子香。
孟慈抽了张面巾纸擦净手中残留的精油,转身面向季曲,表情中凝了些沉重。
“我不想当第三者,两年前是,现在也是。”
“我又没想干嘛。”季曲听到这儿笑了一下:“你不是拒绝了。”
“那你可以走了吧,这是我家。”
孟慈下了逐客令。
因为实在想象不到两人还有什么交流相处的必要。
她也没什么生理需求要满足。
“孟慈。”季曲喊了声孟慈的名字,没下文。
两个人之间出现无声的空落。
像是站在悬崖边为了丈量深度而扔的石头久久等不到回音。
而此刻,孟慈感觉自己也站在悬崖边。
“算了。”季曲放下手臂,多了几分正形,“欠你句对不起,抱歉啊,之前的事。”
原本想磊落的回句没关系,但是嘴好像被胶水粘住,怎么都长不开。
浴室的水汽还没散尽,蒸的人头脑发昏。
想到两年前的自己。
面对这句迟来的,突然袭击的抱歉,孟慈矫情地红了眼。
她逃避似的转过身,从一旁拿出梳子继续在顺滑的发丝间摆弄。
“石骏廷的合同真的有点问题,他之前的项目由于手续问题中途停工,实验室的科研人员跑了一半,车间也关了,现在缺钱缺人,你要是真想做这方面的项目,我回头让孙谦整理几个合适的给你,你要是懒得看就给黄景峰,他应该做得了。”
“还有那个梁漠,挺好的,家世模样都不错,就是之前有个谈了挺久的前女友,听说…算了,我对你有信心。”
季曲看着面前人不自然的动作,知道孟慈八成又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里心软地一塌糊涂,就这点赖毛病,以后总得吃亏。
“行了,走了。”
孟慈没回头,也没应声。
只不过转身离开时,季曲的耳朵捕捉到一丝极微弱的动静。
孟慈吸了吸鼻子,像是幼猫的哼唧。
终究没忍住。
季曲转身回到孟慈跟前,伸手在她的头顶拍了拍,仿佛带着无限包容。
“两年前不是走得决绝,怎么几句话就受不了了?”
“不是让你改改心软的毛病,还得栽几次跟头才能好?”
孟慈的身体在季曲触碰的一瞬间就变得僵硬。
她本想偏头去躲季曲。
却被捏着肩膀翻身抱到了怀里。
孟慈:“我没原谅你。”
季曲点头:“我知道。”
孟慈:“是我和你分的手。”
季曲语气遗憾:“被甩可太难过了。”
季曲的下巴放在孟慈头顶。
他摸着孟慈披在背后的发丝。
心如指一样被缠绕。
“但是我还给你做主。”
“用不着。”
季曲把人从怀里拉出来,双手捧住孟慈的脸,“那你别委屈自己,要不然我总不放心。”
“记得去医院。”
季曲穿好西装外套离开,就像是朋友做客后道别一般绅士自然。
孟慈把桌子上的食物通通倒进垃圾桶,从门外拿到自己点的外卖。
咖啡的冰化了一半。
已经过了最佳赏味期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