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很顺利，第二天刘长元按计划实施昨天晚上大家商量出来的办法，上马书记家把礼一送事顺嘴一提。因着这事情是你知我知他老婆知，姓马的立刻就改了态度，对于刘家坳的粮食放卫星一事在随后的会议上也不催逼了，含含糊糊的就让刘长元过了关。而刘长元感到更开心的是，在会议结束后，陈彬来向马伯雄谄媚拍马的时候，就好像拍到马腿上一样不受马伯雄待见，马书记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打发了陈彬，让陈彬回炼钢工地的时候拉在一张脸，好像有人欠了他十万八千块似的。

刘长元也没在公社多待，和马书记落实了事情后就匆匆回村里去了，明天就正式收秋了。队里的事情还安排不过来呢，哪有那个聊天打屁的时间来伺侯不相干的人。

刘长元骑着他的28大金鹿自行车，哼着不着调的调子，满面笑容的回了村里。回到村里，刘长元首先就去找了刘满仓，还没等他开口。刘满仓就先道：“嗯，长元啊，看来事情顺利呀！”刘长元有些臭屁：“那是，也不瞧瞧我是谁。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喔，就你现在这副臭屁样，事情还用说吗。如果还是昨天你那个死样子，那就是不妙了，你脸上写着呢。”

“嘿，嘿，那不是开心吗，村里的口粮算是保住了，我高兴啊。”

“那李东国，刘海洋，你家这几家出钱出票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解决啊，昨天忙着今天的安排，大家心里悬着也不好多说。”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李东国家和刘海洋家的钱和票的事情后面队里想办法补贴他们些粮食和其他供应票吧，手表票是没办法的，村里能从公社领来的票也就那几样，多给些布票给他们吧。至于我也补点粮食就行，这些事你去想办法，别让村里人认为我们贪了村里的就行，这个你在行。”刘长元撇撇嘴，有些感叹的说道。

这是农村啊，一年到头，农村人家就靠队里卖公购粮和猪外能得些统一发下来的布票等供应票。另外就得靠自家的自留地里的菜蔬瓜果和养的鸡产的蛋，山里采摘的山货去公社收购站抽换些钱票。至于私自做买卖的，可能有，但是敢明目张胆长期那么干的确是一个都没有的。就是刘海洋那样的二溜子也是不敢碰那条红线的。

“行了，这事我来办，晚上再把那几家人叫队里来商议一下，统一一下口径。”

“你办事，我放心，等会大食堂打饭时你给悄摸的打声招呼。我先去把明天要收秋的事的顺一顺，再睡会，他娘的昨天就没好好睡个觉。”

刘满仓吸了口旱烟，背着手离了队部，自去找李东国和刘海洋。

这时李东国和李牧羊正在麦场上忙活呢，明天就要收秋了，要准备磨好镰刀，石碾，扬叉等等。今年那么些人和牲口去大炼钢了，村里壮劳力和畜力明显不足，还得把这些工具备妥了，要不然指定到时候坏菜。

还是李牧羊眼尖，一眼就看到刘满仓向他们走来，他轻轻捅了捅他老爹的腰。李东国才抬起头来，就看到了刘满仓那爬满褶皱的桔皮脸上绽开的笑。他先笑着招呼上了，“满仓老哥，事情还顺利？”

“顺利，顺利。东国啊晚上你们再来一下队部，我们再商量下事，别忘了啊。小羊去找一下刘海洋，我和你爹再唠唠。”

李牧羊应了声，撒开腿就去找刘海洋。李东国讪讪的憨笑，他也想不出要和刘满仓说什么，刘满仓见他呐呐的，就说：“东国啊，大家伙都不容易，既然昨天你们能来，大家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主意大家商量着来，有事大家一起背，别看我们是当干部的，真碰上事了，这年月谁一个人都扛不了，你说是吧！我看你家的小子是个有成算的，要好好培养啊。你家怎么不让牧羊去上学呢。”

“满仓老哥，羊崽今年13岁了，按理呢他现在都应该上初二了。可是村里到县里的初中来回好几十里地，我这腿又不太中用，家里也离不开他，再说小羊说初中的课本他都看懂了，等明年夏天初升高时他想去考一下，看能不能直接去上高中。”

“哟，你家牧羊是个小机灵鬼呀，你们可不能耽误他啊。”刘满仓很是惊讶李家小子这么聪明。他们村这好几百人，有初中文化水平的寥寥无几，有四五十个高小文化水平的就很不错了，他自己也只是初中水准，还是建国初的初中学识，尽是繁体字，现在学生娃的书他还看不全乎呢。

“是，是，只要牧羊肯读，我们家一定供他上学，前些年打的猎和家里卖鸡蛋的钱还够。不过我家小子心思重，主意正，我也不好劝他。老哥啊，明天就收秋了，你看队里劳力现在也不够，队里是怎么安排呀！”

“行了，晚上来队里，队长自有安排。”刘满仓摆摆手，算是结束了两人之间的聊天。

而这时李牧羊在大食堂后面草垛那里找到了刘海洋，刘海洋正无所事事的翘着二郎腿躺在草垛上晒太阳，甚是悠闲。

“海洋哥，你可让我好找，您老人家到是舒坦！”李牧羊满是感慨的对着刘海洋表示自己的羡慕。

“小羊呀，找你哥哥我什么事啊！这么好的太阳天没几天了，可不得可劲的享受一下,你也上来躺会。”刘海洋嘴里叼着根稻草，流里流气的说道。

“海洋哥，我可不是你，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满仓叔让我通知你，晚上咱们几个还得上队部聚聚。”

“知道了，让你享受都不会享受，明天就收秋了，想舒坦都没得舒坦，你哥哥我也得下地，唉哟我的天，要累死个人喽。”刘海洋想着明天开始就要干那么些重活，心里就打悚，不由咧了咧嘴。

“那海洋哥，你要没什么事，我去水泡子那去捞两条鱼，你去不？”

“小羊你还会打鱼？去啊，等会帮你哥哥也打两条解解谗，这食堂饭净糊弄我们呢，什么放开了吃，村里就这么些吃食，好几天没吃着荤腥了。”说着他就从草垛上一蹦而下，就要拉着李牧羊朝村外那水泡洼那里去。

李牧羊让开他伸过来的大手，和刘海洋说了下自己还得回家拿些东西和叫两个小伙伴，让他先去。刘海洋就问还要叫谁啊？李牧羊说还得叫上表弟沈红旗，还有刘铁蛋。

这刘铁蛋就是刘敢石的大儿子，今年12岁，就比他小一岁，村里除了自家姑父家那几个萝卜头就属他跟李牧羊最亲近。他家老子从部队上退下来，手里有一杆枪，李牧羊会打猎，自己家的枪没拿出来过，但是时不时的让刘铁蛋从家里偷拿出来去林子里打猎，猎了猎物也分些给他们家。所以说是偷拿，实际刘敢石也清楚明白他们这俩小子在捣估什么。

今天要去捞鱼，自然是少不了那小子的。“行了，快去吧，哥哥我先去了，你小子麻溜着点。”刘海洋不耐烦道。

李牧羊先跑回家取了鱼篓，顺便把小貂放在篓中带了出来，总不能老让小家伙窝在家里不是，也让朋友们见见它。不要到时候见着它，把它当做猎物给打了，那他还不哭死。

等他和铁蛋，沈红旗赶到水泡子那里时，水泡子边已经围着好些村里的娃子了。李牧羊很好奇，这是怎么回事，平时这里虽然时不时有人来摸些鱼和水生菜的，可也没有这么多人过啊。等他靠近些才知道，还是刘海洋招的，他把他家邻近的几家小子和他的朋友一起招呼过来了，人一多，村里那些屁娃娃还不跟着跑。这时候这些个人正从岸边挖开一个浅水坑，再引一水道让水洼子里的水从水道流到水坑里来，然后又让那些屁娃去地里挖些蚯蚓扯断后扔到水坑，水道，水泡子边上来吸引鱼游到这简单的陷阱里来。

他上去和刘海洋打了个招呼，也不打搅他的兴致。他抱着鱼篓，从里面抱出小貂让大家认认。小貂一下子看到这么多陌生人，还有些紧张，蜷在李牧羊怀里竖着两耳朵一副身临大敌的样子。李牧羊看着围过来的娃娃们，后退几步。手里抚慰着小家伙，让大家别一窝蜂的过来，他家这位还没驯养熟，仔细它挠人。大家虽然很想凑近来观摩摸摸看，但是这紫貂到底是个野物，没养熟前还是别太凑近，只是问李牧羊是怎么逮到它的，它怎么不怕他的，叽叽喳喳的不绝于耳。

李牧羊简单的和大家伙说了一下，这次就是让大家认一认，省得以后在村子看到它，大惊小怪的。等以后大家熟悉了，就当它是李家养得看家护院的狗崽子一样就行。

他看大家引鱼引得热火朝天，他就没往热闹里凑，就这么大动净，能引来什么鱼，还不得给吵吵没了。他往远些地方去时，让这堆人躲远些，省得净瞎忙活。自己带着沈红旗和铁蛋找了块突出在水泡上的大石头开始他的捞鱼大业。跳上大石头，他就把怀里的小貂往沈红旗那里试着放了一下，小家伙这时见人少了，也不紧张了，看着沈红旗他们俩似乎也没什么恶意就由着李牧羊把它放到沈红旗怀里。沈红旗和铁蛋刚才就想抱抱小家伙了，这时候终于得偿所愿，自是欣喜无比，让干啥干啥。轻轻抚摸小家伙的背毛，刘铁蛋也探着手摸了两把，小家伙享受着两人的抚摸，觉着还挺舒服的，窝在沈红旗的怀里眯起了眼。

李牧羊看他俩还挺开心的，就让他们站一边别妨碍他捞鱼，他把鱼篓系上绳子，一甩手就将篓子抛了出去五六米。“咚"一声篓子底下头上钻入了水里，这个距离不近不远，鱼篓里有些它切碎的一些野猪肉和粗面做的鱼饵，过了大概有十六七分钟左右。李牧羊就看到手里的绳子晃荡的厉害，有鱼进了篓里在挣扎了。他又等了一会，才晃晃悠悠的拽着绳子把鱼篓从水洼子里起出来，揭开隔板，探头一瞧，里面有条一掌半大的鲫鱼瓜子，一条黄瓜香鱼。这时这两条落入陷阱的鱼儿正在篓底一蹦一蹦的作垂死挣扎。李牧羊顺手从洼塘边扯也几根鱼草绕了绕，手法利落把两条鱼穿在鱼草上，再去边上折了根两指粗的树枝子把鱼草一端系在树枝上，在水洼子边上一插让两鱼浸在水中又跑不了。他又老神在在的把鱼篓丢了出去，反复几次大概大半个钟点他就弄上来五六条鲫鱼瓜子，三四条黄瓜香鱼，还有一条大鲶鱼。

他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一个人弄这老些，指不定村里就有人犯酸气，就收手了。分出来一半让沈红旗和刘铁蛋分了，再分一条黄瓜香给小貂。小家伙见着鱼就很没义气的抛下了沈红旗这小哥俩，一把扑到鱼身上，利爪一探一划拉，就给那鱼来个暴击重伤，不一会就大快朵颐上了。

三人满脸笑意的拎着各自的战利品，小貂一窜一窜的跟在李牧羊的脚边。等他们到了刘海洋设陷阱处，他们正在堵水道，看起来收获也不错。刘海洋看李牧羊这几个一人几条鱼拎着，应该会比他们这里的收获更大，不禁喊道：“牧羊，不错你小子有能耐。”

还不等李牧羊臭屁，他边上两跟屁虫先扯着嗓子笑，“我们羊哥当然牛气了，看到没那大鲶鱼，怕不是有个七八斤呢。你们那坑里有吗？”看把这俩美气的。

一帮子小屁娃子就受不得这个气，纷纷嚷嚷着等着看我们的，一个个的手脚并用下了水坑子，你摸我抓的，把好好的的一池子水搅得的混浊不堪。捞了半天也才捞上来十六七条半大鱼，没一条能打的。

刘铁蛋拿手指在脸上作刮蹭状，意示对面的小伙伴丢丢脸。站在水坑边指挥屁娃子捞鱼的刘海洋也不恼，没心没肺的笑开了。“牧羊，哟呵大丰收呀，你看哥哥这费了半天劲，这许多人，才起了这几条小鱼。给哥一条你手里大点的成不。”

李牧羊也不多话，抬手就把手中两条一串的鱼的递给刘海洋，“海洋哥说得什么哩，我有不就你有，行了大家伙都收拾收拾，天也不早了，该去大食堂了。”手一招小貂儿，小东西一蹦一窜就上了李牧羊肩膀上去了。

刘海洋看得稀奇，虽然刚才李牧羊已经和大家伙解释过了。但是见小貂儿这样通人性也是惊讶不已。刘海洋好奇的问李牧羊这是怎么养的，这么听话。李牧羊也不好解释，说实话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不过心里觉着总归是和他那宝贝瓶子脱不了关系。他也越发重视起这宝贝疙瘩来，也越发想知道这东西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他摆摆手，表示自己个也不清楚，“海洋哥，可能这小东西和我投缘吧，你看我家那大将军鸡就和我不对付，就稀罕我爹，你是知道的吧！”说着自己个笑出声。

还真是，这李牧羊家的这只将军鸡，村里人都知道，那叫一个嚣张，但就是见了李东国就跟个狗子似的，没事就喜欢跟着李东国撒欢。

“你家也是怪，公鸡跟狗似的。成了，不废话，大家伙赶紧收了。”刘海洋招呼一声后，就和李牧羊他们仨往食堂赶。

李牧羊在没到食堂前，将鱼篓里除了那条鲶鱼和两条鲫鱼外，都交给李红旗让他拿去食堂。这几条剩下的就是要拿回家给自家老娘补身体好给他老妹儿下奶用。尽管村里办了大食堂，不允许大家伙私自开火。可是他们村子本来就处在山窝窝里，再说大家家里总也要煮这热水不是，总不能连热水都要上食堂去打不是，没有举报也人这么拎不清事的，除了那有数的几个自以为是的积极分子除外。

李牧羊和大家伙在道边分开，自往家里赶，他得先将篓里鱼养自家水盆里去。等他到家正好见到他老爹正在院子里修整队里库房里那快散架的那架割麦的“掠子”。

这不是因为今年队里的壮劳力大都上了公社去支持炼钢了吗，人手不够，有这许多麦男要收割，光靠队里这些老娘们和小娃子，再加些个老头老太太靠着那些个镰刀也来不及啊。这才到队里库房翻腾了许久，才找出来这个掠子。李东国还问了刘满仓这玩意怎么之前没见人使啊。

刘满仓吭吭呲呲的说，这还是好些年前的收麦客留下的，有些年头了，当时坏了，人家收玩麦就留在村里原先的富户家了。这不前几年搞土改，那富户家里也没人了，这玩意大家伙见着坏了就搞着那队库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