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课间
“唉,你们听说过吗?这次市运赛在十三中举行,形式好像跟以往不太一样,这次是教育局统一承办的,好像会有一个学校评分排名。” 说话的是张霖的同桌,就是那个不管有事没事,总举荐自己老同学的人,程熹。“熹子,你怎么每次消息这么灵通,上哪听的?” 张霖重重地拍了一下对方,“不然他怎么叫程熹,消熹通。” 旁边的一个女生凑过来笑着调侃。
“学校贴吧啊!不会你们都不看吧?” 程熹有些惊讶地看向几人。“我跟你们说,这上面发的事都老搞笑了,之前……” “哎呦。” 就在程熹准备滔滔不绝的讲述贴吧趣事时,被刚刚那个女生用力的拍了一下。她是班上的纪律委员,田恬,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看起来蛮好相处,可管理起班级来,可谓雷厉风行,不讲一点情面。
“说正事。” 因为上次自习课被制服得妥妥的,导致程熹一直不敢反抗对方,只好压下方才的激动。“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说这个评分排名第一的学校 ,教育局会出资提供一次免费研学机会,不知是真是假。”
“教育局哪有那么好心,能让我们自费去就不错了。” 田恬顿时失了兴致。“以往应该每班都会有代表去观赛的,但这次怕会场过于杂乱,影响了运动员发挥,连这个都取消了。” 程熹继续向众人补刀,“那算了算了,没意思。” 刚围在周围的人渐渐褪去,只有程熹几人还在说些什么。
……
“时玖,外面有人找你。” 如歆抱着几本书从教室外走进来,对着阮时玖轻声开口,对方抬手揉了揉眉心,试图缓解一些睡意,“好。”
“阮时玖,哲哥让我转告你们,他这些天会忙着准备自己的项目,所以吃饭放学不用等他一起。” 干净的眉眼微微扬起。“他人呢?” 阮时玖侧身对上对方澄澈的眸子。
“他今天一上午都在教练那训练,毕竟下周就要比赛了。” 南柯宇眼睛掠过女孩耳边的碎发,停留在对方眼角的泪痣。
“行,谢了。” 这个理由倒是挺充分的,阮时玖转过身又回到教室,空气里残余一丝栀子花香。
“周哲这周不跟我们一起了,他要训练。” 阮时玖将舒添手里拿着的英语书放下,“哦。”对方听到这个消息头也没抬,继续背着单词,只好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
“坐那边吧,人少。” 舒添指了指食堂靠墙边处,两人就端着盘子走过去。
“这个菜好难吃。” 舒添有些嫌弃的把菜挪到一边。“这有人吗?” 一个男生端着盘子靠近,指着两人对面,“没人。” 阮时玖以为是不认识的人就没转头。
男孩见得到同意就立马坐了下来,“好巧啊。” 方闻笑着看向面前正在挑菜的对方,舒添这才抬起头来,眼神有点迷离。
平常总爱这样的嬉笑着说话的,不是周哲吗?也不对,他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从来不会问对面有没有人,就算有人了,也会厚着脸皮说那是他的位置。
可是不是,舒添抬眸看向正保持微笑的方闻,“嗯。” 得到了话语权,方闻又开始喋喋不休,换回了平常那个热情的他。“哎,你也不喜欢吃芹菜吗?我也是。在家我妈炒菜时总爱放好多芹菜,每次我都会全部挑出来,然后每次都会被骂。” 舒添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又低下头慢慢的吃着。
“我吃完了。” 舒添抬头看向旁边正发呆,不是在想些什么的阮时玖。“那走吧。” 阮时玖端着餐盘径直走开了,方闻跟在后边,又迅速追上去。
方闻总是喜欢直来直去的,自然是无法察觉这种微妙的气氛。“给你。” 方闻从校服口袋里抽出一大串棒棒糖递了过去,对方迟疑了一下,并没有接着,“谢谢。” 说完又快步离开了。
男孩留在原地挠了挠后脑勺,是不喜欢吃糖吗?没事,我还有其他的。
……
“我去下洗手间,你先回教室吧。” 舒添冲着旁边的人开口,自己转身就走进去,抬手轻轻打开水龙头,清凉的水冲洗着本就冰冷的手臂,“哗啦” 的流水声像洪水猛兽般撕咬着手腕,疼痛和委屈一并涌上心头。无由来的,如没预兆的暴雨倾盆而下,打得来人措手不及。
阮时玖再次进来了时候只看见人蹲在墙边,“去走走?” 阮时玖朝对方伸出右手,淡粉的疤痕还是醒目。舒添将埋在膝盖里的头抬起来,似乎早已平息了刚刚的情绪,“去哪?”
阮时玖拉起对方的手往外跑,“去天台。” 在长廊奔跑的两个身影化作青春烫金的书签,夹在日记本的某一页。
“之前有人跟我说,开心的时候来天台看看风景,不开心的时候就来吹吹风。把你想说的,告诉不会停留的风,它会替你保守秘密。” 阮时玖指了指远处流动的白云,又悄悄离开了。她了解她,才会明白对方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会需要什么样的环境。
舒添找了个台阶缓缓坐下,“风,其实有时我还挺羡慕你的,你好像总是来去自如,不留一点痕迹。但我知道,这并不是你的无情,你也总会想要留住存在的意义,有时带走几片簌簌而下的落叶,有时掠走断了线的眼泪,有时替人去看看那见不到的人,是虚幻,也是真实。”
天台上的风微微凉凉的,轻轻抚着试图填充女孩空缺的情绪,温柔地,无痕地,带走只有她知晓的悄悄话。
舒添抬眸望去,不远处的墙壁上还残留着一些涂鸦,经过雨水冲刷已经褪去了新鲜,粉笔痕忽隐忽现。
犹豫了一会儿,低头拾起散落的断笔,抬手时却顿了顿,一行字映入眼帘。[等我变得优秀才能配得上你]工整秀丽,像是一段青春美好的誓言,刻骨。
可我不是,我并不优秀,也没有勇气。握住粉笔一字一顿 [我一点也不喜欢,不喜欢总让我难过的你]舒添停住了笔触,但我喜欢让我开心的你,她没有再继续写下去,就这样吧,该回去了。
女孩将几乎消耗殆尽的笔身藏在墙壁裂缝里,将种子埋葬在密不透风的水泥。
……
“回来了?我刚跟老师帮你交了病假条,先睡会儿吧。” 阮时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着对方,“没事。” 舒添回来后清理了一下桌面的书,就将头埋在手肘间了。
再次醒来是被旁边的人说话声吵醒的,“她真的没事吗?” 熟悉又模糊的音色,瞬间抓住了心神。
是梦里吗?
“阮姐,怎么回事?刚刚休息的时候,学校有个老师叫我去学生发展部取假条,上交到二楼年级部,我就看到了天天她……” 声音越来越远,愈发不真切。
舒添没再趴着,刚抬起头来就有一个人影窜到了自己面前,手上还提着一个小袋子,“你还好吗?” 男孩有些着急的发问。
原来不是他。
舒添再次低下头,“都说了她没事,你先回去吧!” 阮时玖有些没好气的对着方闻说道,还不都是因为你。
“那这些东西我先放这了。” 方闻也没再多说,放下手中的袋子就离开了。
……
周哲刚从田径场回来,就在门口看到男孩在舒添旁边拎了一小袋零食,而女孩则是一动不动地趴着,逃避的心理迫使他离开。
那天晚上,周哲也并没有事,只是看到了女孩专注的给旁边的人讲解作文,那个男生手上似乎还握着什么。他很想拉她离开,可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所以就搪塞了一个理由离开,回家的路上还有些生气,自己为什么偏要躲开。
但第二天的训练又打乱了他的计划,之后让南柯宇转告俩人。心不在焉的训练让教练发现了异样,就罚他在太阳下思过了一个多小时,“你这孩子真是倔,什么也不说,等到错过了才追悔莫及,反正只有一周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教练瞥了一眼仍站得笔直的周哲。
后来还是南柯宇把他拉走才去吃饭,不然以他这性子,就会跟教练一直拗着,谁也不松口。打饭的时候周哲自然是看到了两人,刚准备一起坐过去的时候,对面已经多出了一个人。所以周哲也就停下了脚步,只是静静的看着,好不容易被拉到食堂来,结果连筷子都没有拿起。
几人吃完准备离开,结果那个男生又叫住了舒添,从口袋里拿出了糖,在女孩面前晃了两下,不过对方却没有接。承认,那一刻周哲是有些开心的,尽管这个想法很自私。
再后来,就是周哲刚刚碰到的那一幕,“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周哲回到班后没两分钟还是坐不住了,跑进了四班。
刚想开口,又犹豫了一下,该用什么称呼? “你没事吧?” 周哲微微低下头看着桌上趴着的人。
“别吵。” 睡梦里又有他,这次还是被打断了,舒添平复好情绪冷冷地开口,并没有抬起头。
冰冷的语气像坠落的冰锥刺进脊柱,只剩下疼。周哲站在一边有些不知所措,又转向后面的人,“是谁拿的这些油炸的零食,阮姐,她难受就别让她吃。” 周哲强忍着眼角的酸涩,又故作镇定的蹲下,将袋子递给后桌,沉默地等了会,对方一直没有开口,才转身离开。
……
“醒了?拿着。” 阮时玖提着一个小袋子伸手递了过去。舒添瞥了眼,“我又没病。” 而对方还是硬生生将袋子放到了对方桌子上,舒添刚想把它塞回抽屉里,却发现上面好像写了字。
“因为我不知道你怎么了,所以就去医务室随便拿了些。” 舒添撕下袋子上的便签,又往里看了看,每个盒子上都有张便签条。
“感冒喝这个。” “发烧吃这个。” “头晕中暑喝这个。” ………… 怎么这么多?舒添发现有个不一样的盒子混在里面,就把它拿了出来,“如果是不开心的话,就偷偷吃个果冻吧!”
傻子。舒添打开了包装盒,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的便签,字也比其他几个盒子要工整许多。
“舒添天天开心。”
看到这,舒添的手顿了顿,这人还真是傻子。从里面倒出两排葡萄味的果冻,上面的包装袋上仍然贴了一张粉色便签,“虽然说准备了许多,但我并不希望你有这么多次的不开心。”
舒添摇了摇头又把果冻装了回去,将整个袋子塞回了抽屉,没有再打开过。
在看不见的盒底其实还贴有另一张纸条,或许是写它的人并不想被发现,可是,如果不想被发现又为什么要写呢?
或许直到腐烂入土,这张纸条也不会再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