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成以前在家的时候,燕儿六岁时,周氏愿意每个月拿两百文请私塾的先生允许她旁听。
当时周氏也只是想,一个会识字的丫鬟也算由一技之长,能被主子高看一眼的。但奈何那胡子花白的老先生,理也不理周氏,只轻蔑一笑:“女娃有什么必要读书。男女七岁不同席,我这收的是正经学生。”
他还有未尽之意,但周氏已经被气走了,她不过是希望燕儿能够在先生上课的时候学上一些罢了,却要受人羞辱。
燕儿打扫完了寝室,将桌椅器具都挨着擦拭了。便开始整理书房,书房其实相较寝室来说乱了许多。
首当其冲的便是书桌。虽然六少爷每日练完字都会自己涮洗毛笔,但其余的他是不管的。
因此每日书桌上都会有新鲜的墨痕,她要拿着湿帕子使劲的擦拭才能弄干净。
少爷每日的功课,写好后带给先生看后又随手放到一处了。燕儿得将这些‘墨宝’好好放置,直到哪天少爷发话说可以清理了才能去处理。
废纸篓里更有许多写废的纸张,这些废纸张可不是一扔了之,得用水浸-湿,字迹完全模糊了才能扔。
书桌上的笔架笔洗等得依次擦洗干净,按照少爷平时的习惯摆放。少爷看过的书,若是有折页,便表示他还要接着看,不能动。其他的需依次还回书架。
燕儿刚开始完全不知道哪本书放在哪个书架上,还好六少爷的书不算太多,经过朱砂指点之后,她大致知道对应的书架,虽然偶尔也有次序放错的时候,但六少爷也没有因为这事说过她。
等打扫完书房,就到了正午时分,差不多是饭点了。
朱砂比燕儿早结束,燕儿出来时,她正坐在门口矮凳上休息。她看见燕儿,眼里有了些笑意:“辛苦了,快来歇一歇。”
两人并排而坐,风吹乱了她们的发丝,但无人在意,只是享受这一刻春风和煦。
直到碧玺来换值,两人才从这种淡然的平静脱出,相视一笑。
碧玺看着心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没有表现出来。她对两人微笑点头:“姐妹们可以先吃午饭,下午再来当值。”
碧玺见两人离开,暗地撇嘴,别以为她不知道朱砂在故意拉拢燕儿。那丫头既不是家生子,又是这么小年纪入府,想也知道有古怪,就是不知道走的哪边的路子的,竟然是二太太亲自安排过来的。
‘有古怪’的燕儿,正在干饭,今天中午是糖醋肉和炒茄子,她都爱吃。其实进府最好的一点就是包吃包住,吃的比在家好多了,偶尔主子没吃完的好东西也会赏给丫鬟们。
这半个月她眼见的长胖了,就是还看不出有没有长高。
吃完饭,朱砂又拿出一本旧《三字经》,纸面都发黄了,她却极为爱惜,翻到对应的位置,指着上面的字,教燕儿念:“教之道,贵以专。”
燕儿跟念了三遍,脑子里默默的回忆之前学的几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苟不教,性乃迁。
很好,还记得。
“这句话的意思是教育的方法重要在专心的去教导。”朱砂用手指一下燕儿,又指一下自己:“就像我们现在这样,我认真的给你讲,你认真的学习,这就是我在教导你。”
燕儿恍然大悟:“我明白的,教就是教育,教之道,就是教育的方法。贵就是珍贵或者说宝贵,贵以专,就是宝贵的地方就在专心。这样解释也可以吗?”
朱砂虽然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什么人的老师,但有燕儿这种学生的感觉是真的不坏。勤学同时也很机灵,教过的东西会自己联系起来。
“现在我们来认识这个教字。”
燕儿也认真的看着书本,从一开始像看天书一样到现在至少能分清横撇竖捺,已经进步很大了。
彩金在隔壁缝着六少爷的睡衣。睡衣跟外套不一样,要轻柔合身,又不能过于束缚。因此,她都是用漂洗过好几次的棉布来做里衬,外侧又缝上簇新的衣料。
这样做出来的睡衣,既精致漂亮,穿上又极为舒适。就是需要精心的做,这样的活府里的绣房是做不出来的,外面的绣坊虽然技艺高超,但这样的贴身物件不好给外人做。
因此,虽然彩金除了每日煎煮少爷的药以外,不干其他的杂务,却也不轻省。
朱砂和燕儿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她听着,却并不讨厌。实际上她也是读过几年书的,现在想想,能够跟着小姐们读书识字那两年,竟是最单纯快乐的时光。
只是她生来就是奴仆,即便窥见了外界,也身有束缚,不得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