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儿对六少爷的生母好奇起来,想着如果能顺利留在徐府、留在六少爷身边,总是有机会见见那位姨娘的吧。
不知不觉她的左臂倚在床边,头靠着自己的左臂,慢慢的、慢慢的滑落,然后睡着了。
徐允洄没有睡着,只是闭目养神。
但他意外的不想打扰这种气氛,是他自记事以来,难得的有人在旁却感觉平静的时刻。
他天性敏锐,总是能够从细枝末节处感知到旁人的情绪。
好比刘妈妈,虽然是他的乳母,也陪伴了他十载。但他知道,刘妈妈最爱的还是她亲生的清哥儿,她虽然不常陪伴那个孩子,但她赚的银钱都会带回给那个孩子、嘴里记挂的也永远都是那个孩子。
而他,虽然时时刻刻相处,但对刘妈妈来说也不过是少爷而已。她对他的关心,或许有一部分是处于私情,但更多的是收钱替二太太办事,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这大宅院里,庶子,特别是庶长子,如果不是被当家太太捏在手心里,是会让有些人害怕的。
因此,所有人,都会默许太太能够做些什么的。
只他的感受,愿不愿意被拿捏,就无人在意了。
他听见燕儿的呼吸声,越来越近、越来越重,显然是睡熟了,但奇怪的是他不反感。
这个丫头还不懂这里的生存法则,因此虽然有害怕,但少了真正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至少他说些不好听的话,换成银杏等人,一句话也不会多说的。哦不对,她们甚至不敢跟他说这些家常话题。
他想起,燕儿退下之后,刘妈妈说她是个良籍。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没有犯错之后会被打骂、发卖的那种紧张感。
一时之间,他没有了睡意,只能默默在心里数了一千个节拍,等待醒来。
“一、二、三……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一千”时间到了。
他立刻睁眼,侧头。
燕儿正伏在他的床边,手捂着半张脸,熟睡着。
他一伸手便摸到了燕儿的头发,细软但有些毛躁。他想起自己今天虽然是难得的休沐日,不用去学堂,但下午还有许多作业要完成。
又看她睡得这么安然,心里就是一阵不爽。他使了点劲,推着燕儿的头,硬生生把她推醒了。
燕儿睁开惺忪睡眼,发出无意识的叮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只听见头顶炸响一句:“谁让你睡着的?”是六少爷的声音,还是那么清冷好听,就是内容极度不友好。
他坐起身,看燕儿迷迷糊糊还没反应,补了一句:“上值的时候偷懒,下次这样扣你月钱了。”而后侧头,无人察觉的角落,偷偷弯了弯嘴角。
什么?扣钱?不是说少爷从来不惩罚人,脾气很好的吗?
燕儿一瞬间就清醒了,只好委委屈屈起身,老老实实给少爷穿上外衣,恭恭敬敬把少爷送到书房。
倒了茶水,她道:“少爷,其实刘妈妈没有安排我今天当值。”话在心里传了几圈,燕儿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她也没办法,今天必须赶着回去缝补衣服,不然明天上值她都没有合适的衣服可以穿,届时若是没有换衣服不知道刘妈妈会不会有异议。
徐允洄上午练了字帖,下午是读诗、背诵。他刚拿出课本,一边翻看一边问道:“难道你今天还有其他事儿?”
燕儿只能老实回答,因为衣服大了的缘故,需要修补,她得回角房。
“那你告诉彩金安排一下,去吧。”徐允洄没有为难她,本来就无所谓谁来伺-候。
燕儿退出书房,缓缓吐了一口气,才觉得脑子清醒了一点,她觉得好像其实应该她不是很适合当丫鬟。
但是,月例两百文哎,外面要赚两百文可不容易。
周氏会刺绣,技艺娴熟,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技巧,导致绣活卖不上价。但市井女子也不是人人刺绣了得,总是有人需要买些绣好的帕子或者花样。
因此周氏这些年还能依靠做绣活养家糊口,但一方帕子,周氏要绣一到两天,也就卖上五文八文。
燕儿叹气,还是继续干着吧,为了五斗米,别说折一次腰。只要给饭吃,能吃饱,她能折百次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