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修二。”他听见女孩放缓了口气,软软糯糯的言语已然足以抚慰他的躁动不安的心。“你还在我身旁,已然是值得我感恩的事了。”
竟然如此,竟然如此,竟然如此!
仅仅是得到这样的肯定,半间修二的心已经难以抑制的欣喜,他猛然捂住嘴搪塞着挂掉了电话,避免椎名鹤说出再多的话语促使他的心脏从喉咙里跳出。在本只剩他一个人的房间里,待那如潮水般的欢欣涌过去后,半间修二看着镜中依然面色潮红的自己。
余下的只剩寂寞,他却醉在了这样的寂寞里。
○○
我所铺设的道路一切都是为了黑龙跟东卍的决战而准备着的。事到如今,将精野工程算计进来为打击斑目组地盘背锅,也属于我在详细推演中微不足道的决策之一。我当然知道黑龙是佐野真一郎的得意作品,所以如果将其拱手让人将其埋没于世间,变为人人喊打的犯罪组织,不如由我来替他解决这种噩梦游戏。
时至今日,我已和过去的自己有着绝对性的不同,并非以掌管风纪的一个无足轻重的保护者为自称——我看待这个世界的视角仿佛翻转成另一个角度,甚至意欲成为决策者。实际上,每逢午夜梦回时,我总能听见某个声音默默质问自己。
“一定要这么做吗。”
“一定要将斑目狮音的家族置于死地吗。”
“一定要除去居心叵测之人,不给对方任何回旋的余地吗。”
太顺利了,顺利的有些过分。我试图将所做的一切全部掌握在自己的掌心——但这些策略是否会因为蝴蝶煽动翅膀而影响其他事件的发展?说到底,那深不见底的未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东京卍会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呢,这般那般的未来此刻存在的我全然不知。却徒然算计着这么多事,只是自顾自觉得自己必须要行动……披上这些近乎是成年人才该有的心机来谋算什么,真是比想象中疲惫太多了。
可我无法停步。毕竟,我们,都已经走到今天了。
“小鹤,按照你嘱咐的。我们把名片丢在那里了。”
川崎一战,我所留下的战果只有精野工程的总经理当初给我的那张“二宫纯浩”的名片。我戴着手套将那薄薄的一张纸蹂躏成团,仿佛是不经意的将线索再次丢在斑目组护着的三教九流的店铺旁的垃圾桶边。那上面用红笔绘制着整场袭击的简单路线,让这张薄薄的纸变为很好的引战标志。
松野的父亲死于谋杀,这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只是事关石仓云的黑账册始终无法能彻底证明犯罪嫌疑人跟斑目组有关。没法完成白吃黑的时候,剩下的就只有黑吃黑。椎名警官的女儿竟然成了“借刀杀人”的放纵犯——我所做的正是将斑目组推入□□上的众矢之的。更大可能为新宿、目黑、川崎、六本木以及涩谷争取到年轻暴走族们的自立空间,并固执的相信佐野万次郎、龙宫寺坚等人,能推翻原有陈旧的不良风气,改写历史。
是的。没错,我似乎已等于在放纵恶的滋生,甚至又不止满足于此。我已经无法确认自己的行为是否是真正的正义,只是在赌比我更强的欲望们是否会上钩。
“哟,椎名,你说的还真没错。”没过两天,阿饼如期而至来到了武藤泰宏的据点豪德寺喝茶。“我这两天一直派着小弟蹲守呢,真有新宿的一伙人找到这边来闹事了。”
“骗你是最没价值的事了……咳,不是,是我怎么会骗你呢?然后呢,你们的人有没有散播消息?”
“拜托。你不瞧瞧他们来的是谁地盘?”望月莞尔冷哼一声,嗤笑着说出不屑的话。“我当然是把他们包围收拾了一顿后说我们是稻合会的人啊。”
“哇喔。阿饼,没想到你比我想得还有脑子。”我故作十分惊讶的模样给他倒了杯清爽的特调乌龙茶并把他试图往里面加啤酒的手打掉。“但如果这么嗜酒的话脑子就会变得更笨的,你应该取舍一下自己的未来。”
“干嘛啊你这个毒舌女!!!”
望月莞尔自称还我人情,虽然我觉得明明是对方很买我的面子。他执着于去除精野工程是为当地普通家庭的安全着想,所以非常乐于让我将其算计其中。我约他在武藤泰宏的地盘见面,听完我的一系列布置后阿饼摇着那个大脑门自言自语:“女人真是可怕,真是可怕。”未等我出手想要反驳什么,身边一直不语的MUCHO抬手就先对他的脑门进行了弹指突袭。
“不许对她这么没礼貌。”
望月莞尔抱着头不可置信的望着对方,眼神中是三分痛心两分崩溃:“不是MUCHO,我是混混是不良还是川崎的头儿,难道要辅修什么礼貌课程??”
我躲在身披风衣的MUCHO背后忍着笑:“泰宏,别欺负他了。他可没有师父撑腰。”
MUCHO闻言收了手,一如既往袒护着坏心眼的我。望月气不打一处来只能跺脚,随后却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转了话题:“说起来你们听过吗?最近稻合会在东京张狂地招收新人,因为前面那场火灾好像损失还蛮高的。所以就决定收些新鲜血液壮壮胆。期中据说有个年纪小的家伙砍人却蛮狠的,我还想见识一下。”
“还有这种事?”我怔了一下。“那不就相当于在河田双子的地盘上肆意挖人了?”
“还好吧,他两小子在目黑算应付的来。稻合会这股邪风如果不彻底灭掉的话,烧去新宿还是涩谷都有可能。现在还有人愿意冠以其名号的无非是些不顾结局的亡命徒,以及拿钱办事的小鬼头罢了。说什么道上混的不过是他们给自己加的美名。”望月莞尔满脸的不屑,想必对这种事实在是瞧不上眼。“只是最近听说有个未成年敢拿武士刀帮他们做事,我实在是对他好奇的要命。”
“…………确实,也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管制刀具。”
大概是我的在意点完全错误的缘故、望月莞尔白了我一眼后自信笑起来,大口喝完了玻璃杯中的茶水:“不,那家伙完全是笨蛋的行径。初来乍到不敢拿双拳比划只能借助武器的家伙,打心底都是对自己非常没有自信的弱者。却还去为那种名头的组织做事,我光听着就感觉非常可怜。”
闻言我颇感意外,望月莞尔考虑的角度于我而言是从未想过的方向。我太顾虑安全,生死,善恶因果等一系列克制着他们生存空间的法则。在这个世界试图维持秩序的我、归根结底没有什么做老大的潜质,我这样评价自己。但阿饼,他从传言中看到的却是那个未知少年灵魂悲悯的颜色。那家伙之所以能被人拥护成为川崎的头,想必自然是因为粗中有细的性格及我不曾勘破的一面。
“如果我有机会跟对方见面,一定要叫他来和你喝茶。”想到这里,我打趣道。却未曾想过这样的机会来的太仓促了些。那些我曾经隐隐约约担忧着的未来,比我想象中更加荒唐的序章悄然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