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似乎总会在生活中学到很多新奇视角的看法,仔细想来,确实如此。我假作自己是同年龄里最可靠的人用外貌来做遮掩是不够的,更多的应该是——气场。
“您就是他们的姐姐吗?”
一虎和半间垂头丧气坐在交番最深处,两个人脑袋和脸上都贴着已经被处理过伤口的创可贴。三个警察站在接待台后虎视眈眈般等待着我。往好里想,至少这不是铁窗。我长叹一口气露出浅淡的笑容并鞠了个躬。
“不错。真是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至于他两的话似乎是认识的关系是吧?而且请你来还有另一层缘由……”
巡警对我似乎没有任何疑心,其中身材最壮的警察将我引了进去。“你们的姐姐来了,说说吧。因为什么打架的?”
狭小的室内猛地陷入沉寂,一虎和半间都一副哑口无言的倔强表情。
“羽宫一虎。”我板正脸冷冷叫了他的全名。“既然我都来了,不开口说话是怎么回事?”
“啧,你也别光顾凶我啊!明明是这个家伙的错!莫名其妙跟着我到家附近前堵我就是为了问你家地址!我说了我不知道了他不信,相当烦人地缠着我不放。这不就……动手了……”羽宫一虎越说声音越小。
“切。”半间修二歪过头去发出了不屑的鼻音。我则因为着实无语而双臂环在胸前来回打量着两人,伸手就冲着半间修二头上削了一下。
“切什么?你有我的电话不是吗。想打架就算了拿我当借口这件事实在没办法理解。”
“…………我们不是吵架了吗。”
“修二。那是你自顾自认定我们吵架了吧。我可从来没跟你说过我会不接你的电话从此以后恩断义绝。”
闻言我忍不住皱紧眉头,对方眉梢眼角是我能看得出的苦涩与怯懦。他并没有笑,话已至此。那场与场地圭介的比试与言语所创的隔阂因而烟消云散。或者说,我从来没想怪过他。
“我让你哭了来着……”
半间修二的眼睛并不敢与我对视,为此我只好没办法的再伸掌浮空比划着削了削他的发顶。用半开玩笑的口气训斥他道:“真够废话的,我不是你的姐姐吗?!连这点原谅你的大度都没有的话我不得重新修行?”
“果然是家事啊……”旁边围观的警察咂咂嘴似乎对我们的对话很是满意。“虽然最开始打架的原因可笑了点,但看到你们误会解开了我们就都放心了。下次就算再吵架,也不要再在街道上打架了哦。”
“是啊。你们两个揍得鼻青脸肿很影响市容的,要是你们两街头巷尾的打架涩谷某一处房价因为你两跌落的话我该怎么向涩谷人们谢罪。”
毫不客气冲他两脑门上一人送一个弹指,看着这两个家伙活力满满吃痛才罢休。我又向身旁的警察浅浅鞠了一躬。“总之回家后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两个蠢货的。”
“嗯,看得出他们也能听进你的话,你就把他们领走吧。”
“还不快向警察先生道谢?”我再次瞥了身后的家伙一眼声音放沉用半威胁的口吻发话道。
“辛苦了……”两个人这才用细微的声音发出致谢声。
“喂,没吃饭吗?”
“辛苦了!!!”
一旦仔细斟酌必然会发现其中的问题,但这趟行程顺利过了头。出了警局门的我气呼呼走在最前面,两个灰头土脸的家伙跟在后面不敢啃气。半晌,还是我先开口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除了我是姐姐以外所有的事都没说谎吗?”
“绝对没有……”羽宫一虎显得有些可怜巴巴,想必遇到这种事他确实有些糟心。
我放轻了口气回过身瞪着他们两个:“现在,给我手拉手60秒。”
“诶???”
两个人异口同声发出困惑音。我挑了挑眉表示没有办法:“不是不会当朋友就会打架吗?现在给我像小学一二年级那样手拉着手60秒。麻烦我过来总不能直接毫不感谢我就赶我走,我要的就是你们拉手60秒。不拉的话咱们也别当朋友。”
半间修二闻言似是急了眼,毫不犹豫就拉住了一虎的手,羽宫一虎刚想再说些什么挣扎一番,修二则恢复了笑眯眯的姿态。“哎呀哎呀,虎,能挨我几招就当我教你怎么打架了怎么样?我刚才确实心急想知道小鹤地址,你就当我刚才犯了傻。”
“你,你,你!哼……别以为你永远能强过我的身手,下回我绝对能打过你。”羽宫一虎边生气边脸红,现场情况看起来十分好笑。
“啊啦啦。我随时应战。”
关系太好会不会产生什么危险,这个问题在我心中隐隐约约闪了一下后继而又因满意现状而消失。数着秒数直到60秒二人才放开,半间修二则厚着脸皮精神满满凑到我身旁来。
“那小鹤也来跟我友谊地牵手吧?”
我眨巴眨巴眼发出冷笑:“跟姐姐说话不应该用敬语吗。”
“唔唔,难道小鹤喜欢年纪小的——?”半间修二欠收拾的形象再度显现,一切似乎回到了正轨。我站住脚冲他询问:“所以,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嘛……先把虎送回家再说也无妨。毕竟是我们两人~间~的小秘密啦。”
“吼?”我撇了撇嘴表示赞同他的提议,尽管一虎并不想赞同。但被我当场以2:1的借口完全否决。因为我了解半间修二,即便他都不了解自己,我也深信我了解他。如果不发生什么十分重要的事,他是没办法回来跨越过“我的父亲与他的父亲之间完全不同身份”这件让他产生自卑的心事的。而他又是个不爱求助他人的自傲者,除非遇到了实在难搞的事,不然不会来咨询我的主意。
将一虎送回家后。半间修二主动邀请我去甜品店坐坐。我没拒绝他的邀请,想必他肯定是做好极佳的打算以及准备了足够的钱才准备请我吃这顿“赔罪餐”。这时拒绝他反而更会让他过意不去。我毫不客气地直接在店里点了乳酪慕斯与抹茶拿铁。半间修二听从了推荐选了最不甜的酸奶蛋糕和一杯加冰美式。
“不苦吗?在甜品店吃不甜的东西,修二,你的爱好真是越来越奇怪了。”我实在有些搞不懂他的味觉。但半间修二却乐呵呵歪过头看我。
“今天的打扮才真的像涩谷少女啊,鹤。”
“…………不,只是因为被冠上“你们姐姐”的身份怎么想都得好好打扮一下。”
“因为是美人胚子所以打扮后就会变得更好看呢。”
“……”即便我早知他的性子,却还是像每个女生一样,因为他人夸奖自己的容貌而害羞。我忍不住用指尖戳了戳自己的脸颊,果然,变烫了。“贫嘴。”
“我哪里会向你说谎嘛。”
看着半间修二笑眯眯的眼眸,我没好气地再次伸手削了削他的发顶。“有话快说,别耽误我吃蛋糕的心情。”
“啊啊,知道了嘛。首先,告诉你件事——我脱离组织了。”
“……这不是好事吗?”我反应片刻才理解过来他已获自由之身,而不再是曾经背负“父债”的人质。我禁不住喜上眉梢,真心为他感到高兴。“恭喜你,修二。”
“哈,我早知道你的蠢笨,没想到再见你时,你还是这么容易显露自己的软肋。”
“唔哇,这个时候修二你说话就显得很尖酸不懂礼貌好不好。”我白了对方一眼。“你想离开歌舞伎町吗?”
“不了。半间凛木…………我父亲。他去世前留了一样东西,他替我缴了好几年歌舞伎町旁的房租。那个一居室,姑且可以算是我的新家了。”
“是这样……嘛。请你节哀。”
“别多想,我并不觉得有多难过。”半间修二的口气依然轻飘飘的,而这句话的真实性已不能被我所深究。我望着他的侧颜,再度询问了毫无逻辑的一句话。
“黑咖啡不会很苦吗?”
“如果你只需要打起精神,你就不需要放纵自己的味蕾。如果你想填饱肚子,就不该细想用什么手段才能让自己吃上饱饭。小鹤你——只要喝自己想尝的味道就好了。”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回应我的注视。我似乎能从半间修二的瞳孔里,看到我从未见过且深究他的日子。他也能看穿我的担忧,大概率也能了解我的无奈。但既然眼神就能看破,又何必开口追问呢。
“所以,你是来告诉我你恢复自由身的事吗?”
“还有一件事。”
半间修二交叉双手,身体前倾,他坐在桌子的对面,却猛然贴的离我极近。我刚想驳斥他为何如此唐突,却听他用低沉且只让我一人听见的声音说道:“你知道明司武臣嘛?”
“…………。”我因这个名字迅速闭上了嘴巴,随后僵硬点了点头向他示意。
“他们非法囚禁了他,那家伙向我求助,说让我去明司宅邸帮忙告知他的家属交出什么信用卡。但我留了个心眼。我在他们人堆里打探了消息。原因其实并不是因为他输了什么钱。而是因为这家伙知道有个记者在探查组织的犯罪证据想写些不能写的东西。”
“所以……?”我听得出我的声音里带了颤抖,因为我完全意识到了这件事极大可能牵扯到了千冬的父亲。
“具体的我不知道。但,六本木的灰谷兄弟应该会了解一些组织的合作对象。我们或许能从那边下手提前抓住证据把明司武臣还是记者都搞出来。算是我走之前,送他们一份大礼。”
“……你不怕遭受他们的报复?”
“小鹤在担忧我吗。”半间修二的唇角翘的老高,我气不过伸手就去扯他那半张脸。“这么严重的事你还在嬉皮笑脸?”
“他们瞧不起蝼蚁。但其实他们也是别人的棋子。歌舞伎町是一片能赚银子的风水宝地,如果危险度太高,我们就不去干涉,如果危险度不算高。小鹤不想赌一把吗?我赌我的活路会不会更多,你赌能不能帮到那个明司武臣的家伙。哦。还有那个正在被追查的记者。”
“不应该,报警吗……”
半间修二凝视着我,伸手相当温柔地揉了揉我的头发,用平和的声音说出我近乎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话。
“如果条子有用,你觉得为什么组织间还要对拼算计欺上瞒下甚至时不时利用手下打打群架?如果他们真的能绝对维护和谐,你觉得为什么我们还要以杀止杀?无论是涩谷的街道还是新宿的街道,这些从来都不是安全的代名词。”
“东京,是人们争先恐后活下去的地方,所以这里才焕发着吸引人破土扎根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