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居然是春千夜吗?”来人听到我的感叹,如才反应过来一样用飘忽的目光扫视着我,他嘴边的伤疤被绷带遮住,因为谈起打架事件目光中仿佛带着某种难以揣测的快感。“三途是……?”
与初见时明司武臣在他身旁有所不同,武臣在时,他显得畏畏缩缩。而当一个人的春千夜独立站在我们的面前,正散发着怪异的活力。就仿佛挣脱了枷锁获得了某种自由。他连笑容都变得自信且声调飘忽:“是椎名姐啊。三途春千夜,我的新代号。偶尔叫叫我的代号也无妨。”
“我还是习惯叫春千夜了。怎么样,弟弟君?最近看起来过的可好?千寿是否也一切都好?”
我玩笑般打趣着对方,连忙站起来跟他握了手,而对方则在我提起千寿时陷入了可见的阴沉。孩子有时总是藏不住心事,看着他脸色瞬间晴转阴的变化,我暗猜有点不妙。但很快,他恢复了状态:“一切都好。只是你们真的不打算出门看看热闹——?”
“什么热闹?”
“两家都要收保护费的家伙正准备开战呢。”春千夜说时迟那时快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跑,我的吐槽欲刚刚溢出又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强硬的噎了回去:“这种事不是应该打电话报警诶诶诶我的手机还在包里——”
佐野万次郎和场地圭介跟在我两身后也连忙追了出来,果然在街道最前方有两波人影正在形成对峙局面。一方站在音像店面前的领头人,手背上正刻着“罪罚”二字,单薄高挑的背影并不觉得对方有在酝酿什么杀气。倒不如说正因是自己的朋友,他的出现引起了我的担忧。而对方则是看起来像来自异国的组织,人高马大的家伙们正站在道路的另一侧,为首的家伙,则是比半间修二更加高大健壮的混血脸少年。
“你怎么在这里啦?!修二!”见是熟人,我连自己是被春千夜拉来这件事都遗忘在了脑后,索性直接甩开春千夜的手奔向半间修二的身旁。看得出对方见到自己也很是吃惊,那张笑吟吟的脸上甚至带了几丝扭曲。半间修二对我挤眉弄眼:“冒失鬼小鹤,别喊那么大声,赶快离开。”
“你说的完全不可能吧?!我如果是看着你一个人在这里打架的那种家伙,我完全就不可能认识你不是吗?”
我严词拒绝。半间修二原本毫无波澜的眸眼中染上急躁的情绪。他索性直接扯过我试图将我推到后排去,我干脆使出了蹲马步的力气毫不相让。半间见我如此坚决,口气都变得严厉:“到后面呆着去,这事跟你没关系。”
“天大的笑话,如果我今天不在。你就算是被对面那家伙打进ICU都跟我无关,你想在病床上躺半年装残废都行。但是我今天来都来了。你最好赶快交代是怎么回事。我的脑子才能迅速处理的过来。”
偏过脸,我看到春千夜正目瞪口呆的站在隔壁店的角落旁盯着我的举动。我才想起这家伙大抵以为我是个柔弱不行的普通少女。我连忙对着对方做口型表示:“待在那里。”随即眼见追上来场地圭介已经打算冲过来时,我连忙用指尖放在唇边做出噤声的手势:“偷袭。”
最终还是跟我一同搭档过两次的万次郎更加有默契。他伸手就把场地圭介拦了下来,冲我点点头。我这下才彻底放心,连忙继续死缠着半间不放。跟在后面的或高或矮的年轻混混们则等不及的嚷嚷了起来:“现在到底打不打?半间。”
“吵死了。”半间修二以凌厉的目光扫视了所有人。后面跟着的家伙们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半间修二紧接着又换了副乐呵呵的面孔开了口:“既然是老大派我们收保护费了,有人想要来抢地盘不动手是不行的吧?如果收了保护费还让别人家的铺子被砸了,你们以后上门要钱不会有一个轻易要到的。这点小事,难道还需要我来教给你们听吗~?”
“但是对方,看起来装备很齐……”
这样的担忧不无道理。对面有着压倒性的实力,只是选择硬上很有可能让半间修二这边损失惨重。我的目光飞速掠过对面的家伙们,他们大都看起来有着天生的身高及体格优势,而裤袋也都鼓鼓囊囊,很难摸清究竟装着什么东西。有的手里拿着啤酒瓶,棒球棍,甚至还有很明显的铁链鞭子之类掺杂其中。相比之下,半间修二这边赤手空拳,在这还算干净的街道随手抄起板砖砸人都成问题。
“我说,修二,你们被抢地盘了?”
“……这么显而易见的对峙场面,小鹤还一定要问得这么仔细?”半间苦笑着答道。“所以让你直接走掉就好,这下你还非要站在我身边,会惹更大麻烦的。”
“我当然得问仔细啊。因为我也支持打不过掉头跑的原则。……而且看得出来对面如果想要打早打起来了。”
装备精良的压倒势状态却迟迟不肯动手,说明对面不是在畏忌着什么就是在做恐吓行为。对付应虚张声势就该回以虚张声势,一不能显得怯场二不能表现出自己有逃走的意图。
“呼~没办法。真是拿你没辙。”半间修二败给了我的倔强,在我身旁压低声音解释了来龙去脉。“本来我只是在歌舞伎町解决那边收租的事情,这边的打电话打到总部说有人上门来闹事,赶时间就带着一些普通过头的家伙过来了。没想到是这边想要新兴的外国帮。碰到的这些估计有的是非法入境的也不稀奇,六本木那种地方的小喽啰就喜欢依附这种地方。”
“外国帮?新兴?啊……”听着这一连串的词汇大脑里逐渐有了连贯的逻辑,我逐渐认为在自己没什么气力的状况下大胆猜测这一仗并不需要动手。“让我来试试看如何?修二。如果我的谈判成功,你们应该会多的是盟友而不是敌人。”
“不行,太危险了。你不该去。”半间修二收敛了笑容,整个人罕见露出了紧张不已的神色让我心中一暖。我将声音放柔,拍拍他的肩膀反而在此刻显得欢畅:“别担心。我可是你的朋友啊。”
名字只是代号,在这个世界里如何改掉都好。但是在他身旁将他视作友人的少女不能变,否则能出现的选择,就会变成虚无继而变成不可达到之结局。
说罢,我没有管对方呼唤我的名字就往前大踏步穿过了斑马线。面对着一群有着异国血统脸庞基本都高过我的家伙,以及自然而然压倒性的气势,我终于感到了比登上舞台演讲时还要加剧的紧张与恶心。我强压着胃部的不适向他们露出标准化的笑容,如老师教过我一般做起了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椎名鹤。辛苦了——”
【记得在演讲时无论底下坐了什么样的人,把他们当做菜地里的萝卜白菜就好。你用眼神扫视着他们或者直视着他们身后的某一个点,这样会让听众误以为你在看着他们的眼睛。】
比想象中更加尴尬的鸦雀无声,我眨眼耸了耸肩,扫视着他们的同时开口换了一种语言:“If you can\'t understand Japanese, I can also speak English.”
呜哇……没忍住就开始放大话了。由于换了种并不熟练的语言进行对话缘故,我的胃部下意识变得更加绞痛,此刻恍惚觉得连在成年人的宴会中做好孩子社交都没有这么麻烦。想到这里,我暗暗咬着牙齿提醒自己绝不可以松懈。
“……South.南。”
站在最前面的光头少年最终还是开了口,这让我的心中燃起了希望的火苗。只要肯开口,那就是有交涉意愿。想到这里我伸出手去,礼貌性的继续用双语继续对话道:“初次见面,南君。Nice to meet you.”
“吼?”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惊讶,伸出手来跟我握在了一起。“这个时候说‘见到你很高兴’是不是有点奇怪?我本来以为,你们这类人不会见到敌人有多高兴的。不过,你可以说日语。但最好讲的不要太快。”
相当厉害的手劲……!我感觉自己的手指在被对方用力拉扯碾压,他的掌心滚烫,手掌都要比我所碰到一般的男生更加宽厚,捏住我的手仿佛轻而易举。但现在谁的眉毛多跳一下谁就会输了阵势,正因如此,我昂着头望向对方:“在你们的国家,一直握住女性的手不会显得很失礼吗?难道你们的规矩是握得越久越优雅?”
“怎么可能。只是我没想到对面那个小子会让你出来跟我说话。……鹤小姐。”
懒得纠结这浓厚的异域风情发音,名为南的少年松开了我的手。说他是少年,他却更像一个成年人,身上带着比武臣若狭更重的杀气与敌意。明明还没到夏天,就已穿着清凉,坦然将胸前以及脸部的纹身彻底暴露在别人的眼底。如同在炫耀自己的实力、又好像在警告别人自己绝对不是好惹的那块材料。和武藤泰宏那种有家底靠山的稳重不同,他的稳妥就仿佛此刻的对峙是在处理什么家常一样,处变不惊。而在他面前开口的我,更不应该因为他的外貌就放弃对视。
“我只是个转述人,就如同街那边跟你对视的家伙一样。他也只是个无辜的转述人,但被人奉命保护这里。你懂得,拿了钱,就得做事。这是交易的准则。”
“哦?所以呢?”南饶有兴致的抬了抬下巴,等着我接下来的后话。
“我大概了解到的情况并不准确。但想要来分这边的‘羹汤’吃,难道不是应该跟更厉害的老大进行会面吗?没有一个人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被突然袭击。你今天当然可以打败他们,让他们那边每个人都尝尝你的厉害。哪怕直接送他们去地狱。也并不能变成一个良好开端不是吗。”
南如若反应迟钝般回击着我的本意:“你想跟我谈判?太可笑了、我在想你确实不知道这里,谈判是要有代价,筹码的。”
好吧,看起来他确实需要理解日文理解一段时间。这加深了我的推测,反而让我对自己接下的发言更加信心十足。
“当然有。”
“有什么?你的身体吗?你的这种没有成熟的身板?”南用夸张的口吻嘲讽着我,随后他身后的兄弟也因此而大笑起来。我皱了皱眉不再露出任何好脸色:“……我感觉你肯定来自一个不尊重女性的地方。至少在这里,话不能这么说。”
对方笑的前仰后合,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真是经不起玩笑。可惜了。”
“我本来想说的是,如果你愿意和和气气,跟我与后面的那家伙说话。我们可以作为中间人,给你们的存在做个牵线搭桥。让更多同伴了解你们的出现,或者让我朋友的BOSS也跟你达成合作关系,甚至还可以让警察不对你们的过分行为追查到底。但看起来,你并不想做朋友。South.那这就没办法了。”
说罢,我转身就作势准备离开,紧接着对方就冒出了我想听到的词汇:“等等……”
从背后袭来的掌风清晰可闻,他越想要抓住我的手我就更不可能被他逮住。偏身躲过对方的强硬挽留,随即就用中指和大拇指两指狠狠掐住他伸过来的手腕。我回头目睹着南那诧异的表情,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这里是涩谷。无论你从哪里来,你至少要懂一个地方的规矩。如果你不懂规矩,我这种人,就是专门有足够的耐心让不守规矩的家伙懂规矩的。当然,在最后我有个最适合的建议要说给你听。”
“放、手!”
用尽全身力气与对方的手力相抗,牢牢扣住他的手腕压制住他的骨骼抽离不得,我再次恢复亲切的笑容:“多个朋友多条路,比如现在,我可以为朋友而放手——你呢?南君。”
“呼,呼……明白了。记住,我们是Dino South.。还有,这是联系方式。给你就行。记得,让他的BOSS打电话给我们。好好谈一下有关合作的事。”南似乎因为被我反将一军而燃起怒意,他大口喘气平复着自己的态度,但目光里的那股愤慨依旧清晰可见。我收下了名片慢悠悠顿首称是:“成交。那么,趁警察还没来,你们要不先撤退?改日让他们BOSS请你们喝茶。剩下的,我们有缘再见。”
“喂——”
南在我背过身去后,又用高亢的嗓音喊住了我。
“你不怕我吗?”
“我听这个问题听过不下十遍。南君。我给你的回答是——经验成就习惯。我不否认自己的害怕,但光害怕,不能交到朋友。”
“哈、这样啊。”南挠了挠自己的耳朵,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上,唇角眉眼都沾上了张狂的笑。“我从巴西来,Miss.”
“正如你所见,boy。我是东京的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