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很难看啊。明明是开学第一天。”饭桌上,平日里晚归的父亲今天提前到了家。
“是吗?......可能是您今天回来的太早所以才产生的错觉。”我嘴硬地掩饰那心底藏着的失落感。“今天下班这么早,是因为工作完成了吗?”
“完成了哦。简单来说是因为受到了欺凌最终反抗过头的故事,由于都是未成年,后续接管少年事件课跟少年院对接。”
“是吗......”我一边嚼着蔬菜一边暗自思考。
意外的从父亲口中听到那件事,使我想起应该向佐野真一郎告知对方的情况了。还有,虽说将地址写给了他,也不知道那孩子是否真的会给自己写信......
成长就是,年纪小时觉得黑夜漫长可怖,年纪稍微长些后却对睡眠时间与自我领地的占有权渴求万分。哪怕晚上做着被熟悉的身影丢下的噩梦,第二天一早仍旧得背着书包去学校面临“不得不去的折磨”。
救命,难道所有学生本质上都是不想上学的坏孩子吗。想要请假想要请假想要请假......!
虽然这么想着用各种理由开脱逃课,理智却又告诉自己这种感觉只是小孩子脾气。今日清晨本身风纪部就将开早会编排风纪委员的全新值日表,如果不去又得麻烦别人帮我转述。更何况做不到亲自参与讨论之中会让我觉得毫无体验。抱着必将参加晨会的心,我背着书包就直冲风纪委员室。
待我终于搞清自己要在校门口值日的时间时,晨读都将开始了。我紧急带着自己的随身物件赶回全新教室,走到全新的座位旁边,准备向全新的同桌来一个完美招呼时——
“抱歉抱歉开会去来得晚了,噗、怎么还是你啊?阿坚!”
明明昨天这个家伙抽到的纸条上完全不坐我旁边!简直是我在教室窗边他在教室门口那种跨越式的长度!虽然用隔着一个海平面来形容我们原本的距离是带着相当夸张的成分的,但也不能一个巨浪滔天打来就直接把这家伙又吹到我身边来吧?!
“傻站着干什么,放书包,坐啊。”
他桌面上放着那张本应该成为我真正同桌的签纸,我皱着眉头打量了打量桌面又打量着龙宫寺坚那副理所应当的表情:“你不会,威胁人家了吧?”
“哼,我又不是那么不讲礼貌的人。我只是第一个来随便挑了个座位坐而已了。”他冷哼一声,别扭的话语中带着顾不许他人质疑的心虚。我捂住前额半晌无语:“因为你知道我会换哪个座位,所以就提前坐好让人家为难了吗。”
“我才不知道你坐在哪里。”
这坚定的回答仿佛能打消我的顾虑,但只有我知道龙宫寺坚这小子昨天第一时间就查看了我的抽签。
“不过——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话音刚落,龙宫寺坚冲我回了个自信满满的笑容。
“我说了交给我,就交给我。你不用想着逃跑。也别想着被我找不到。”
“是吗?那可真没办法。既然没有学生向我反映你的问题,我可是没有理由制止你的啊,龙宫寺同学。”
“彼此彼此。椎名委员。”
不用管别人怎么想,不必管别人怎么看。我总多虑会觉得大家要议论些什么。很显然的是,我的同学们依然在自顾自忙着他们自己的事。当然——又或者。我与龙宫寺坚坐在一起的模样,连他们都习惯了。
我将书包放下,默默感慨着,以前总是我在找龙宫寺坚,现如今,他也能找到我了。
“诶?抽屉里怎么有个粉色御守?”
我低身坐端刚准备将今天课程的书本都放进抽屉中时,浅粉色的御守从抽屉中滑落了下来。御守上绣着金色的“除厄运”字样。看起来绝对是新买的,基本没有一点污渍和磨损的痕迹。放在鼻尖嗅嗅,御守本身还带着浅淡的樱花清香。
“阿坚,你知道这是谁的御守吗?”
“我不知道。”龙宫寺将脸侧了个方向不再看我。
“真的吗?不会是换座前同学遗留下的物品,我要不要拿上讲台问问看?”
“笨,笨蛋!”龙宫寺坚虽然没有看向我。但骂人的口气忽然变得相当干脆利落。“既然放在这里了那应该就是属于你的了,不会自己装好吗。我怎么会和你坐同桌,真是的......”
“不是你自己第一个到校然后坐在这里......啊。”说到这里,我顿时明白了对方这层话的含义。目睹着绯红跃上龙宫寺坚的耳根,又如寒绯樱那般,更深重的粉色飘落于龙宫寺坚的脸颊处。看似“遗失物”的真相变得清晰可见。
“既然这样的话。阿坚。替我好好转达谢意哦。我会把御守一直戴在身上,一年后希望那个家伙能跟我一起去还愿烧掉。”
“啊,那是当然。”
龙宫寺坚翘起嘴角,从容不迫地回答道。
“毕竟他坚信,下一年,他还会陪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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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小鬼,你真的只是因为这种问题而不吃晚饭?”
龙宫寺谦望着回家苦恼到吃不下去饭的养子,他有点后悔,是不是还是让龙宫寺坚太早了解风俗业这件事了。
倘若是个正常的家庭,身为父母长辈的人或许能很好的来教导孩子面对自己的情感。但生长在风俗店家的龙宫寺坚不同。他从小看到漂亮女人不在少数,要说他没有审美那肯定是谎话,就算将他当做小孩看待。他知道的事,听过的故事,也早远超于小孩的范围。
“至少现在,我还不想和鹤分开坐......!”
可这种撒娇的口吻,却又本能地体现出少年心性。这不是什么坏事。唯独害怕的只有这个小子......害怕现实,并逃避自己的真心。
“嘛,那我跟你讲一下,正所谓昭和男儿就是要大声地确定‘喜欢的对象’就是‘自己喜欢的家伙’。”
“但是我是平成出生......”龙宫寺坚不留情地戳破这句话的破绽。
“不是这个问题!阿坚你这家伙这个时候在纠结什么啊!”龙宫寺谦顺手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个巴掌。龙宫寺坚则吃痛地捂住被打的地方。“可恶,别在这个时候突然打我啊!”
“我的意思是——要是舍不得,就去争取。要是放不下,就开口说出来并去抢夺。但凡你真的想要达成自己所愿,那么就要尽可能去拼尽全力。拿出赌上你命运的勇气来!最终结局是什么样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你有没有竭力去做,有没有看清自己的心。”
“看清......自己的心。”
龙宫寺坚重复着自己父亲的话语。
他将龙宫寺谦是当做真正的父亲的,所以,所谓出生的父亲是谁并无所谓。他困惑过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子,可从小到大他记忆中更深的反而是那些因为生活艰难来做风俗女的姐姐们。她们有时会当龙宫寺坚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孩,于此反而更能倾诉出内心所想,久而久之,他与这些姐姐们的连接就仿佛是不可缺的家人。
那么,椎名鹤呢?
除去友人的身份以外,那个女孩在自己的心中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啊——对了。这个放在书柜上的粉色御守。是你的?”龙宫寺谦转身打算离开时,瞄到了一个与整体房间风格相当不符的物什。
“当,当然是我的了!”龙宫寺坚立刻从床上跳起来拿走御守握进自己的手心里。龙宫寺谦似笑非笑地“喔”了一声,离开了龙宫寺坚的房间:“没想到小鬼你现在喜欢粉色了——”
“粉,粉色不可以吗!?!”
龙宫寺坚的怒吼传了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