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龙宫寺坚和双胞胎兄弟安排进家门后,那三个小男生都意外乖巧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像极了没有提线的木头玩偶。这完全不符合我所见识过,男生无比好动的常理。于此,一头雾水的我去厨房取了些冰块,倒了一大壶的乌龙茶端了来。返回时便见他们正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在做什么啊你们?”
“不,完全没什么!”粉发少年反应迅速,依然是一副处变不惊的笑脸回应着我的疑惑。
“我们——完全没有什么事瞒着你!你不用担心!”蓝发少年连连接话道。
不不不,这样的发言完全跟犯罪分子交代事实前,需要嘴硬一样的套路吧!我忍着揭穿欲,只好点头来配合这个看起来不太会撒谎的好孩子:
“啊,嗯,看起来确实如此。......抱歉喽,我的家长不让我吃什么零食的。如果不介意的话。请用这个来垫饱肚子。”
三双眼睛齐刷刷跟着我的动作游走,我则默默从茶几下摸出了——
“竟然是鱿鱼干吗?!”
“嘛......可以当下酒菜也可以当咸菜还可以做汤。没有比这种干物更厉害的东西了吧。”
母亲时常这么说就是了,所以家中储藏室里放着吃不完的干货。父亲不上班的时候到也会喝着啤酒就着吃。在母亲的逻辑中这确实是比不入流的零嘴更加朴实无华的“宝物”。
当然,同年龄段的孩子里,确实没听说过用这种东西招待朋友的家伙。放在普通小孩堆里,但凡拿出来会引起窃窃私语也完全正常。我抱着被吐槽也罢的心态将其拿出,谁料我面前的三人却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啊,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两兄弟欣然接受,共同撕开一大片鱿鱼干。龙宫寺则揪起另一片尚小的鱿鱼干仔细打量。
“你真觉得我们能啃完这么多?”
我望着那片快把他大半张脸覆盖了的鱿鱼干,点点头沉重道:“主要是家里食材没了嘛,连水果都不剩的那种。我们家又不爱囤桶面,要是现在出去买倒也还好。但我不想动。”
“冰箱空了?”
粉发少年听见我的话语似乎回味过来了什么,维持不变的笑意中夹杂着几分恍然大悟的语气,属实让我摸不着头脑。
“飒也——”
“是,哥哥。”原来不擅长说谎的孩子是弟弟啊,我不由望向了撇着脑袋的蓝发少年。
“去烤鱿鱼吧?”
两个爆炸头男生虽然在气势上各不相同,但举手投足间有着与佐野家兄弟相似的默契感。大概是一个眼神就是互相了解的程度,可惜的是初认识他们的我并不能彻底体会其中意味。“好啊。那么椎名,你家里有烤箱,酱油,芥末吗。”
“要说有的话......确实有的。”
我对这种手到擒来、自信满满的提问完全抵抗不住,索性如实交代了。
粉发少年点了点头:“那你两就在这里待着吧,我们去厨房了。”
“诶——哥哥,为什么就只让他两待在这里,一起来做不是更好吗?啊、啊,别揪耳朵!很痛的!我知道了啦......”
在我的目瞪口呆下,粉发少年理直气壮拽走了他惨叫连连的弟弟。当然,现场也没有达到惨叫的程度,只是这个状况像极了周末剧场的互动漫才,十分好笑。
客厅里再次只剩我跟龙宫寺二人。
其实我两重逢之前,我就已经在心底里谋划着怎么与他再度开口。我做好了开学与他僵着脸再见的准备。而这场再会来的过于突然,所谓心底的忧郁与埋怨,因听到飒也说了“专程等着自己”这样的话语,一时间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那个。”“这个。”
我们二人同时用着平淡的措辞试图挑起话头,打破这诡异的宁静。
“......啊。”
“没事,阿坚你先说?”
“我没什么,我就是,呃,啊,茶挺凉的。”
——当然是因为茶里放着冰块啊笨蛋!
我看着他捧着杯子欲言又止的模样,其实已经猜中了大半他的来意。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的场面使我又气又乐。决定坏心眼地逗弄他。
“我也没什么。就是,今天你带这两兄弟来我家不会是因为你们想要创业吧?”
“哈?!”
就见龙宫寺浑身一抖,被这个问题击中后险些将杯中的茶水泼出来。
“毕竟你家店不收童工不是吗,也没有什么能赚到零花的兼职。如果是自己摆摊的话完全能解决所有问题。阿坚是从哪里遇见如此熟悉厨房的兄弟二人组的——?第一次到别人家来完全对加工干货信心满满的程度、我现在都有点相信屋外那章鱼烧大叔说的是真的了。你们指不定是真想跟人家抢生意。”我索性盘起腿靠在沙发上,眨眨眼双手拖着下颚一本正经地盯着对方。
“才不是你想的那样!”龙宫寺被我看的有些发毛,他将手中的茶水放下,随即一拳捶向茶几台面,气势十足的反驳我:“我,是来找你道歉的!那天我不应该用过分的话语伤害你!”
......
虽然,但是,未免声音太大了?!?
听着对方下意识地发出高分贝的辩解,我不禁有点慌了神。但想到既然如此,我也应该做些什么回应他的诚意。索性心下一横,也不顾在厨房的兄弟俩能否听到了。
“那,那我知道了!我接受阿坚的道歉!”
“总之!对不起,鹤!原谅我一时的疏忽!”
“我原谅了!”
“我既不应该让你受伤,也不应该让你看到我那副窘迫的样子。更不该让你为我担心。对不起!”
“好的、好的,等等你是不是跑题了啊龙宫寺坚。我说的是我原谅了哦?!”
一套道歉下来,我两互相拼起了声音高低,最后落得面面相觑的结局。
“很好,很有气势。”
厨房口探出了一粉一蓝的两颗脑袋,对这场道歉做以简短的评价。我跟龙宫寺此刻才反应过来屋内还有旁人,顿觉体温升得更高,我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果然正发着烫呢。于是,我便冲龙宫寺嘴硬道。
“阿坚,你的脸真红。”
“哼,你也差不多。”
他的脸确实变得很红,甚至头顶都冒了汗珠。那是与以往害羞又或是难为情不同的赤色,一切似乎又回归了正轨。短暂的别扭之后,我二人的呼吸都变得轻松而畅快。彼此并非第一次互通心底的秘密,可若论误会,这确实是首次发生。
我尝到了互通心意的甜头。
天底下必不可能有知心知底知一切的存在的,我自很小时就明白这样的道理。如果翘首期盼宛如另一个自己的人出现,不过是白日做梦,关键时刻甚至会让自己产生恐惧感罢了。
但互相谦让,容忍,尊重的态度。则是另一码事。
“烤好啦——来沾酱油和芥末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