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是有答案的,但是这会不想说给隐迢听,他又不想骗隐迢,所以选择了不说话。
衔墨心里太清楚不过了,他想和隐迢待在一起,一起赏花,一起种田,他陪着隐迢练剑,隐迢陪他养鱼。
可这和凡间人养猫,有区别吗?
衔墨耳朵动了动,他听见狸花婶子唤他的声音:“衔墨,回家吃饭了——”
衔墨松了口气,匆忙对隐迢说:“真人狸花婶子唤我,我先去忙了。”
隐迢只好简单回应他一声。
衔墨匆匆跑了回去,狸花婶子今早熬了鱼粥,鱼肉和今年秋天新收的大米一起,放在砂锅中小火慢熬,这会鱼肉和大米已经完全熬化在了汤水里,雪白的稠汤正咕噜咕噜冒着泡。
“好香呀婶子。”
狸花婶子给衔墨用漂亮的黑陶碗盛了满满一碗,“慢点吃,烫,不够还有。”
“嗯。”
衔墨抱着碗,坐在一个小树桩上,捏着勺子有一勺没一勺喝着。
“衔墨要吃到鼻子里去了。”柏雪提醒他。
衔墨放下勺子,搓了搓柏雪的脑袋,“才不会喔。”
柏雪一身柔顺的长毛,在树林的白得发光,这会被衔墨摸了也不恼,“吃饭都不好好吃,狸花婶子熬了好久呢。”
“抱歉,”衔墨一怔,随即接话。
是呀,就算他有心事,也不能辜负狸花婶子的好意。
“没事,”狸花婶子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端着碗过来坐在衔墨身边,“还是小猫呢。”
衔墨反驳她:“才不是,我可已经是元婴期的大猫了!”
狸花婶子笑笑没说话。
衔墨勉强把心思放在粥上,心情一半低沉,另一半在感叹狸花婶子手艺真好。
今日无事,狸花婶子领着衔墨上山去转悠,柏雪跟在他们身后迈着四只爪子颠颠地跟着一起跑。
衔墨对山上的路也是无比熟悉,看柏雪跑得欢,心里有点痒痒,也变回猫,和柏雪挤在一起。
柏雪被衔墨一下子挤了一个跟头,咕噜噜滚下去的时候猫还是懵的,还是狸花婶子眼疾手快把柏雪捞了回来。
气得柏雪扑过来一口咬在衔墨毛上:“衔墨——你坏死了!”
衔墨这一年的时间里,身形长大了几圈,早已不是那个和柏雪一样大的小猫了。
衔墨理亏地缩缩脖子,没有还口。
狸花婶子这时也变成猫,舔了柏雪两口,“好了不生气。”
三只猫慢慢悠悠走到了一处水潭边上,这处水潭是暖的,四周的还有绿草,他们以往最喜欢上这里来晒太阳聊天。
在枯黄的寒冬里看到一丝绿色,心情也会变好。
狸花婶子躺到自己熟悉的一处草堆里,柏雪靠着她躺下来。衔墨犹豫了一下,甩甩尾巴,坐到了狸花婶子对面。
狸花婶子心中了然,“衔墨有话想和婶子说吗?”
衔墨犹豫着开口,“婶子有想过,以后要干什么吗?”
狸花婶子眯着翠绿的眼睛,“当然有,婶子年轻的时候喜欢仗剑走天涯,当年婶子出山的时候,从南往北走,拎着一把剑,路有不平就上去打架。现在嘛,婶子更喜欢待在羡青山,养两只小猫崽,晒晒太阳吹吹风,这样就挺好。”
“婶子你喜欢以前的生活,还是在羡青山的生活呀?”
狸花婶子笑笑:“没有这么选的,傻孩子,人和猫都是一样的,靠现在回想以前。我闯荡天下的时候怀念羡青山,回到羡青山做梦又会梦到山外的世界。”
“噢……”
那好奇怪,他刚到辟起峰的时候,也想过羡青山,可是现在和隐迢待在一起太快乐了,他已经完全不会怀念羡青山的日子了,偶尔会思念狸花婶子和柏雪,会思念玩伴,思念大长老,但他感觉这是不一样的。
衔墨把自己的疑惑说给狸花婶子听。
狸花婶子哈哈一笑:“那是因为你已经有更幸福的生活了,已经逝去的日子就不值得怀念了。”
“真的吗?”衔墨尾巴尖一翘一翘地,“猫确实很开心,和隐迢生活的每一天都开心,虽然他偶尔也会惹猫生气……好吧就一次,但是他向猫道歉了还给猫布置了新房子……”
“衔墨喜欢他吗?”
“喜欢!”衔墨急忙回答,但是语气紧接着又跌落下去,“可是猫就是在烦恼,猫喜欢隐迢,到底是哪种喜欢呢?”
“喜欢就是喜欢,怎么还会有区别呢?”
“不是呀,”衔墨胡子动了动,“我在想,这是一只猫对喂养他的人的喜欢呢,还是猫像人一样喜欢一个人呢?”
柏雪伸了个懒腰,闭上眼睛:“衔墨是大傻猫,你从开灵智起,就不算是猫了呀。你和人一样,说人话,有人的感情。”
衔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所以我是像人一样,喜欢一个人吗?”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衔墨,”狸花婶子说,“要问你自己的心。”
衔墨不说话了,他闭上眼睛,和狸花婶子贴在一起,今日太阳高悬,晒在草堆上,晒在狸花婶子身上,草堆和狸花婶子都暖烘烘的。
衔墨在心里回答自己,是的,很喜欢,喜欢到知道是隐迢替自己挡雷劫受伤要流眼泪的程度,喜欢隐迢,喜欢到每天什么都不干也想和他待在一起。
衔墨感受到自己胸膛里一颗心怦怦跳动的节奏。
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