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还真是。”照夜白似乎极力咬紧牙关才说出这句来。沈顷潇不答话,气定神闲地把饭放在一边——确实吃不下了。
“这边家破人亡的原因确实在我。”照夜白又说。
沈顷潇打量他一眼:“我是走流程还是直接同情您?”
照夜白迎着他的目光,那双眼睛直直钉入沈顷潇心里:
“你是不是真的讨厌我。”
沈顷潇被他望得忽然一怔,心一下子软成一团,皱着眉道:“我只是很害怕你。”
“你说的一切都太可怕了……你身上发生的一切也都太可怕了,可我什么都没有,你也看到了,你一句话就能把我骗得血本无归……你觉得呢,小白,我讨厌你吗?”
照夜白听着这番话,泛灰的瞳孔似乎微微放大了一些。
“是很可怕……可我不是还活着吗,”他声音有些抖,听上去像要哭了一样,“这不是已经说明,其实还没有那么可怕……吗?”
屋里原本没什么人,也并不吵闹,可是唯独这一刻,周围的一切都像下过雪那样寂静得要命。沈顷潇吃惊地看着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在说什么:“所以……你说去年住院了,溺水、肺炎……还有之前脾切除的手术……都是……真的?”
“你说想哭,”照夜白这次开口时,声音稳定了些,“也问了到底MV重要还是……还以为你不太在乎别的。”
“……”沈顷潇深呼吸,“你的死活也是‘别的’?”
“我没死,”照夜白仿佛很委屈,“还活着。”
“你没事吗?”沈顷潇无话可说,“为什么会……为什么突然切除……又不是卖肾,你缺钱了吗?出了车祸吗?是十八岁……不对吧?”
“不是十八岁,”照夜白道,“是九岁……被打了,可能是碎了,就切了。”
沈顷潇不敢相信:“不是……谁敢打你?赵家不是……”
“赵家是,”照夜白纠正他,自说自话地又笑了,“我爸。当时不是在和我妈离婚嘛,他心情不太好,踢了一脚,不知道有这种后果,所以他的抚养权也没了。不过没关系,十二岁之前还是很幸福的,十三岁时也还不错,十七岁时也还好,少年时代都蛮顺利的。”
沈顷潇仍旧愕然,“后来呢,这样以后……身体不会有事吗?”
“之前都还好,”照夜白起身,替他把饭拿过来,“不吃了吗?好像只吃了两三口……”
沈顷潇胡乱摇摇手,不想管这些细枝末节:“什么叫‘之前都还好’,也有不好的时候?”
“之前真的都还好,每年也都有查,血小板之类的……但有时候会免疫力不太好,”他一边起身,把沈顷潇的饭封好放在角落,一边说着,“去年是第一次那么严重,以为只是感冒了,拖了一阵子,才那样的。”
又看看沈顷潇:“真的只是意外……是太丢脸了才没公开的,疫苗也有打……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疫苗?”沈顷潇嫌他在眼前乱晃,伸手扯住照夜白衣角,拉他到自己身旁坐下,“上次在医院碰到,也是因为这个?但你当时从拍CT那边出来,是在照什么,打疫苗还需要拍CT吗?”
照夜白逃无可逃,只好老实说:“那个是、是那几天有点咳所以先排除……后遗症……但是没什么事,真的只是花粉过敏……之类的。”
“哇……”沈顷潇感叹,“七月还在花粉过敏,你真的得报个创意写作班了。”
“……真的是担心后遗症,”照夜白压实了语气,“但是基本上没有……真的没有。”
在照夜白的语料库里,“基本上没有”意同于“稍有”。但沈顷潇不打算再戳破他,只是认定了对方不会一下子把真话倾倒出来这个事实。羽绒服的衣摆已经散落在身侧,先前捂着的暖宝宝也失去了温度,沈顷潇取下来,丢进一旁垃圾桶里:“没有就没有吧,”他叹息般说,忽然又想到什么,顿时抬起头:“不过……会影响唱歌之类的吧?之后如果要开演唱会……”
“啊,那个别担心,”照夜白坦然地笑道,“没有开演唱会的打算。再说真的唱不了的话也不是坏事……起码不会挡别人的路了。”
沈顷潇听了,闭上眼睛,愈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照夜白。
“小白,”他最终开口,“你到底是看不起自己,还是看不起我们?觉得这么说了以后,我就可以原谅你吗?这是一码归一码的……就算你以后真的唱不了了,我也不会真的很开心,但你的专辑早我们一天发,还是故意早了一天,这也是既成事实。”
“不要再说你宁愿病到毁掉自己……那没有用的。我也不是简单地看你难受就会好过的人。”
照夜白似乎不解地蹙了下眉,眨眨眼,忽然展颜一笑:“行啊,一码归一码,那就都别好过了。”他忽然靠近,把沈顷潇揽过来,在他眼角吻了一下。
“不用原谅,恨我到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