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乐衍气得肝疼。他是说得有道理,有道理极了,但是最后是谁来收尾、谁来处理所有问题呢?!
“你去沙发待着。”
“主人……”
星星攻击已经不管用了,方乐衍边叹气边洗碗,看起来命很苦的样子,连脊背都驼了不少。
旺财抿着嘴,不服气又委屈,但什么也不会,只能用力推了下椅子,窝进沙发里。
光滑地板发出尖锐摩擦声,方乐衍无奈道:“旺财,之前怎么说的?损坏家具,要在沙发睡一晚。”
旺财找了条毯子蒙住全身,特意拔高音量回:“睡!就!睡!”
“……”
这个家里,只剩锅碗瓢盆的碰撞了。
如果不是之前旺财摸她的头发,方乐衍估计,她应该是能直接睡到天亮的。毕竟,太累了,累得她想不出形容词。
终于洗完碗后,她看了眼客厅的“大粽子”,没说什么,只是关灯回了卧室。她没注意到,这大粽子还会发光,也没注意到,她的平板已经消失了很久了。
铺天盖地的困倦漫过了意识,方乐衍躺着被窝里,同时也在被火车追赶。
荒郊野外大平原,高耸入云的工厂鳞次栉比,天坑似的黑口不断喷出黑气,逐渐淹没了蓝天。
方乐衍在铁轨上狂奔,火车喷气声快速靠近,如同死神挥舞着镰刀来夺命。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仍旧抵抗不了命运,车头撞上了她。
在人车相碰的那一刻,她从床上惊醒。黑暗工厂的图像破碎了,耳边也没有震耳欲聋的喷气声,只有卧室外隐隐约约有高压锅在响。
噢,没事,是家里的高压锅,不是火车。
此刻,方乐衍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自己刚才为什么就非得在铁轨上跑呢,跳出轨道不就好了吗?
怎么做个梦还降智了呢?
等等,不对不对,高压锅会自己响吗……靠!
“旺财!”
方乐衍牙都来不及刷,就往厨房里狂奔,“旺财!!!不是让你不要靠近厨房吗?!”
砰!她气势汹汹地拉开厨房门,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
白卫衣袖子被撸上手肘,露出坚实有力的小臂。阳光下,白皙透亮,又隐隐有绒绒细毛,就是这截堪称艺术品的小臂,长出了堪称奇迹的玉手。
骨节分明不说,还修长细嫩,拿着美少年最好的单品——菜刀,做着最有男子气概的事——切菜。
但是一切恍若隔世的美好,都被她一嗓子终结了。
旺财转过头,在暖暖阳光里微笑,“主人,你起床了。睡得好不好?”
方乐衍喉咙堵住了,好半天才极其不自然地开口,“旺财,不是,不是让你不要靠近厨房吗?”
“那不是在我不擅长的时候吗?现在我擅长了。”
“擅长?”
“对啊。”
说着,他就把切好的油麦菜放进高压锅里煮,用勺子搅拌好。
作为从七岁就开始煮全家饭的人,方乐衍自然闻得出,他放了猪油,而且量刚刚好,所以这一锅才散发出恰到好处的香味。
“你……”
旺财笑得眉眼明亮,“主人先去刷牙吧。你出来就能吃饭了。”
“我……”
“去吧去吧。”
“嗯?”虽然疑惑,但方乐衍还是听话去了厕所。
这个家,到底谁是主人?
一进厕所,她差点又被闪瞎了眼。昨天晚上泡沫横飞,现在竟然干净得像是强迫症来过?!
甚至洗漱用品、拖把扫把……所有东西都在它应该待的地方。地板光滑发亮,瓶瓶罐罐也都被擦得抛了光似的。
而且洗手台上的牙刷和杯子有两套,多了一套粉猪的,一看就是某位粉猪爱好者摆的。
他从哪找到的?她昨晚可没买她的洗漱用品……疏忽了。
挤上牙膏,漱口刷牙。方乐衍习惯性地走出厕所,在拥挤又温馨的家里巡视。
自从全款拿下了这套房子,她就冒出了这个毛病,假装自己是皇帝,巡查她专属的领地。
而旺财,通常扮演侍卫,跟在她后面警戒四面八方。今天嘛……
方乐衍一转头,差点被身后的旺财吓得呕吐,“你不是在厨房吗?!”
“可是主人在刷牙耶。”
方乐衍满口泡沫,但表达欲旺盛,“叽里咕噜_(:з」∠)_我(ー_ー)!!唉,=_=你。”
她说得正起劲,就要开始讲道理了,谁知某狗突然单膝跪地,碎发里的眼睛单纯又真诚,“主人,我也爱你。”
?
??
厨房里的阳光不会撒到客厅,但足以让家里染上温暖的黄意。俊美少年从复古胶片里走出来,只为倾诉衷肠。
但方乐衍脑海里只有一个画面:他的睫毛好翘,翘到能放下三根针吧。
“主人?”
“翘睫毛,去盛饭吧,快煮过了。”
“噢,好!”
方乐衍洗漱好,静静等旺财上菜。刚才起床打开手机,竟然才八点半?!她何时才能在中午自然醒呢?
都说衰老的显著特征是睡眠减少。如果一直睡不着,那就是老天爷来索命。怎么还没到30岁就要死了?!
不要打搅她的44岁自杀计划啊……一个人生活会面临养老威胁,那就让自己没有老年生活不就好了?
白灯映在被油渍包了浆的餐桌上,她仿佛看到了一片白茫茫的海。有一个穿着宽松短袖短裤的女孩,在海边散步,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海里。
在海里剧烈地挣扎,四肢扭曲。张大的嘴巴里,吐出了黑色油物,渐渐污染了整片海。
咚!
一碗干净的菜稀饭放到了白灯上,长出了整片森林。
方乐衍茫然抬起头。
旺财笑着说:“主人,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