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松竹堂内——
“哗啦”一声,书案上的竹简,书折纸张应声而落,纷纷扬扬,满地狼藉。
赵惟庸站在书案前眼睫微垂,眸中怒气尽显,因着君子本色,面上只透着克制的冷淡和疏离,为了排解自身怒气,手上一直不停把玩着一只上品绿透,油润光洁,毫无杂色的翡翠扳指。
在今日一早得知陛下昨晚临幸刘美人的时候,他的心一直都有些静不下来。直到他的折子在刚刚被长乐帝一朝打回来之后,他便更加确信自己心中所想了。
陛下准备放弃杨家了!
他思索片刻后,觉得不能就如此坐以待毙。
他得进宫一趟,去面见陛下陈情。于是快步走到门口大声喊着阳安。
“阳安!阳安!”
阳安没喊过来,却将赋闲在家的父亲喊了过来。
赵父的表情像是刚刚生过气,眉头紧锁,神情严肃看着急的跳脚的儿子,严词厉色的喊道:“你要去做什么?去宫里吗?”
赵惟庸向来自主,看着拦在门口的父亲也丝毫不畏惧,他先是躬身向父亲请安之后再开口:“父亲既然知道,那就别试图拦着儿子。”
“您该知道的,您向来拦不住我!”
这句话说的冷酷,决绝,又带着些不容置疑的勇气。
看着一意孤行的儿子,赵父有些寒心,眼中流露出些许的落寞,叹了口气说:“你就算是入了宫,陛下也不会召见你。”
“父亲为何会这般笃定?”赵惟庸下意识反驳道。
看着颐指气使,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痛心的长叹一声,指着他说:“因为你现在满脸都写着“杨党”二字。”
听见这话原本还胸有成竹的赵惟庸愣了一瞬,他心中最后的一点希冀也被自己的父亲亲手抹灭,失望,无力的情绪如同潮水决堤一般迅速的涌入他的眼底,几乎让他透不过气来。
看着儿子眼中的失望,赵父于心不忍,上前几步直视着他开口:“此事若想得解,第一个看的就是陛下的心思,第二个便是贵妃的心思。”
“贵妃?”赵惟庸闻言不解道。
赵父看着如今关心则乱的儿子,下意识伸出巴掌打了赵惟庸脑袋一下,用不争气的语气说道:“你啊你!什么时候遇见杨家的事可以镇定一点,也不枉你担了多年“神童”的名声。”
此刻的赵惟庸自然是不把这些虚名当回事的,他此刻内心杂乱,神色更是止不住的燥郁,他直言不讳的问:“父亲不妨直言。”
赵父提醒道:“你可别忘了,当今的贵妃可是当年陛下冒着天下大不韪,执意以皇后仪仗迎进宫的,位同副后。若说情谊那必然是有的。单就这一点上,杨家短时间内不会有事。”
“那为何又在这个关头上,陛下要召幸刘美人?”
赵惟庸清楚当年陛下对贵妃的一片纯然之心,可是为何要在这样的风头上去召幸其他女人,这不是就是反向让他人以为,杨家已失恩宠。
难不成是......是试探?
“天家恩露,自当别有意味。”说完赵父投给赵惟庸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赵惟庸在心头一直磋磨这句话,忽然灵光一现,立刻就在心中铺陈天下兵防大图。
脑中搜寻数次后,终于在一处无人在意的角落当中找到了。
——磁州,守备司。
“刘美人的背后是磁州守备司?”
看着恢复理智,反应迅速的儿子,赵父内心里也是渐渐将失望忘记,反生骄傲之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由衷的赞叹道:“吾儿聪颖。”
他经过父亲的提点已经心下了然。
心中有谱,事情好做。
他立刻躬身向父亲请辞说:“父亲,儿子现下要去一趟杨家。”说完抬脚就要走。
“站住!”赵父将走出一大截的赵惟庸喊住。
赵惟庸回身看向叫住自己的父亲说:“父亲......?”
“回来。”赵父站在原地招手,回看神色急切的儿子表情也是无可奈何,哀其不幸,叹道:“这小辫子肯定要抓,但不能你亲自去抓,得让它自个跑到找陛下眼前去。”
与此同时......
嘉禧宫,愉月殿中——
贵妃手拿一把精巧的小剪刀在一旁的花房当中侍弄花草,这棵素冠荷鼎是杨府前一段时间遣人送进来的。此花十分难育,是杨初临出征前托成寿找了十多个能工巧匠经过数月时间才堪堪培育出一盆花来,刚开花就被送到贵妃的宫里,为博贵妃一笑。
此刻的素冠荷鼎开的灿烂,尤其是中间的那一枝独头兰,更是婀娜多姿,鲜艳欲滴。说来也是奇怪,其他的兰花枝上或多或少都长着两三头花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