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生了,是个女娃。”
“造孽啊,又是……”
“我的老天爷啊,你这是干什么?”
“出不去,我们永远都出不去了。”
重重叠叠的路障外,士兵又搬来了一圈拒马枪,一双双麻木的眼睛被囚困在这狭小的村落。
是夜,大雨倾盆而下,涨潮的海水接连冲刷着海岸。
一个单薄的身影在雨里奔跑,瘦小的脊背弯曲,不停的敲响路过的门窗。
“开门啊,求求你们快开门啊!”
“救救我的孩子,她还这么小,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啊。”
“她也不是,她清清白白的怎么可能是!”
“求求你们,给点药吧,她还有呼吸。”
直到门缝的烛火熄灭,她又奔向另一座房屋。
哀嚎声响彻雨夜,一位穿着斗笠的老人撑起一把伞,向着地面倾斜。
额间的雨水骤停,妇人看着怀里冰冷的襁褓满目空洞,嘴里时不时的哼唱着几句摇篮曲。
“时辰到了,她自有去处。”
苍老的声音沙哑麻木,这些年他已经看多了这样的事情,心里早已生不出半点波动。
“宝宝乖。”
妇人还在拍打着襁褓,她的身后走出两位青年,一把夺过了她怀里的孩子,满脸僵硬,像是拎着什么晦气东西一样拽着女婴的脚踝。
“宝宝乖。”
妇人还在哼歌,对着臂弯里的空气拍打。
老人转身,拐杖在地上敲得咚咚响:“二十一年了,整整二十一年了,早就钉死了。”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道观里,冷风吹得呼呼响,偏僻的杂役房关上了最后一扇能采光的窗。
桌上的油灯忽明忽暗,辛苦一天的杂役围坐在一起。
“这雨下了得有半个月了吧,再不停,可就没有换洗的衣服了。”
“别提了,我今天穿的就是没晾干的衣物,干了一整天都臭了。”
几个杂役怨声载道,怪这鬼天气加重了他们做工的难度。
“停不了,你们没听说吗,这天气和一个死了的怨女有关!”
阴沉的声音听得他们毛骨损然,一溜烟都争先恐后的钻回了被窝。
相连的大通铺上,四个人围在了那个出声的青年身侧。
“袁大哥,这事你是从哪听来得?”其中一个年级稍小的问道。
他们五人是七天前一起入这紫阳分观的,被选上的时候可是在镇上风光了一回,没想到进来只当了个杂役弟子。
唯有姓袁的这位,因着长得好看被分去了观主院里露脸,得来的消息也肯定比他们靠谱。
“想知道啊,行啊,你和那天送你来观里的小姑娘断了。”
“袁大哥莫要再开玩笑了,我同她是真心实意的,绝不会让与你的。”
小杂役怎么也想不通,他与这袁昭一见面,对方便想方设法的劝他和珍珠分,他们已经定了亲了,怎么能反悔。
袁昭看他一眼,说道:“我也是倒茶时听到只言片语,远海有个渔村,避世二十多年,短短几天死了一半人。
“是瘟疫吧。”
他们自小在镇上长大,听说了不少这样的事,最后都是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
“不是。”袁昭否认,“是恶鬼作祟,那村子散了大半的钱财,才求到这里的。”
“怎么可能,一般村子出了这种事,都是锁起来自生自灭,当地的修仙族能同意吗?”
“怪就怪在这里,观主说那是个被诅咒的村子,是上面派了人强行要求我们去的,据说明日就要启程,还要挑几个杂役跟着去见见世面。”
燕子低飞,连日阴雨,不过片刻放晴,雨水就又落了下来。
在空中御剑的一行人,为躲避雷电,在商行租了几辆速行的兽车,马不停蹄的往海边赶。
按预定行程午后就该到了,兽车速度再快也比不上飞行,紫阳观的道长拖拖拉拉的磨到傍晚才进了渔村。
天色渐暗,封闭了二十年的小渔村头一次迎来外人,村民的脸上却不见丝毫喜色。
缟素遍布他们全身,家家户户都死了人。
最前方的一老一少两位道士,开灵视扫了一圈,这渔村尚有生气的,连八十之数都凑不齐。
“师傅,这里阴气是有些重。”
“死了这么多人,当然会有阴气。”
老道士神色复杂,一脸担忧,只有阴气没有鬼气,哪里来得邪祟作乱。
袁昭挑眉,同身边绿的发亮的小杂役朝前边看去。待客的老村长被吓得连连后退,指着他们的方向抖动。
“鬼……鬼啊!”
小道长顺着他们的方向看去,一把将那杂役抓了过来:“你何故穿成这样?”
小杂役一惊,连忙说道:“这衣服是袁大哥送的,我想着第一次出来要穿最好的。”
那村长这才缓过来,急忙安排着各位道长的下塌处。
“是老朽老眼昏花了,你们刚来得时候我还觉得这位老道长格外眼熟,想来是太久没见生人神志不清了。”
见老道面色不好,村长又说道:“昨日才报上去,没想到诸位今天就来了,寒舍简陋,还望道长不要嫌弃,舟车劳顿,好好休息一晚,等明日其他仙门来了,再同你们讲这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