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徐来,树枝轻摆,日光从叶间筛下来,就像一道道金红色的丝线在他们身上流转,两人目光相接,不觉地都看了对方许久。
两兄弟虽感情不深,但也没多大的隔阂,柳岱熙把药瓶抛出去一道弧线,颜沉璧就顺手接住了。
他缓缓摩挲着瓶身,目光中全是复杂深长的意味,“这次又承了你的情。”
“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药本来就是拿来救人的,你又刚好需要,总不能让我见死不救吧。”柳岱熙随口说道。
颜沉璧默了默,望着他的方向,低声说:“多谢。”
“不过话说回来,你那伤是怎么回事?灵鹫宫的寒冥针怎么会用在你身上?”柳岱熙皱起眉头,端详着他,“宫主知道吗?”
寒冥针这种阴毒的刑罚照理说不该对颜沉璧实施,他是灵鹫宫少主,宫主没有理由这么对自己儿子,虎毒不食子,可若没有宫主授意,旁人更没权利这么对颜沉璧。
柳岱熙忽然有些同情他了,虽然他和颜沉璧同母异父,也都同时被母亲放弃,谁也没有那个脸说自己在生母心里的分量重,他自己倒还好,并没有因此心怀芥蒂,从小的环境生活让他格外看得开,心态也很平稳。
但颜沉璧就不同了,他的生长环境造成他性格上的缺陷,灵鹫宫那些窒息的规矩束缚,他身为少主获得的多同时承受得也更多。
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为了变强付出的代价也是普通人无法承受的。
其实他已经很优秀很出色了,在同龄人中一骑绝尘,可这些在灵鹫宫主看来还远远不够,颜沉璧没有达到父亲眼中的高度就势必要接受数不清的惩罚。
只是没想到会用上寒冥针,也得亏是颜沉璧,换成普通人早受不住痛苦自戕了。
颜沉璧被他的话戳中心事面上虽不显,但他还是背过身靠在树上,在柳岱熙以为气氛就这么沉默下去的时候,颜沉璧又开口了。
“父亲的命令,我从来不会违背,他要我成为宴云京第一人,让灵鹫宫位居百家宗派之首,人人都得对颜氏俯首称臣。”
柳岱熙一边听着,一边折下一截草枝叼在嘴中,意态懒懒的。
“我很努力地朝着这个方向走,也把它定作我此生的目标,付出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我从来没有仔细地去算过,在我眼里那些都是理所应当的,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必要畏畏缩缩瞻前顾后。我以为我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直到完成目标,得偿所愿,可我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的嗓音从开始到话落都没有一丝起伏,柳岱熙望着树林上空刺眼的日光,有些嫌晒,于是走到一处林荫下阴影中。
“这些年我发现自己的目标变了,不再执着于宗派局势,而是想要战胜一个人的心思史无前例的强盛。我苦苦修炼功法,整月整月地闭关,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打败她,成为她正眼相看的对手,而不是她不屑一顾的手下败将。”
他说到这语气终于有了波动,很难得,能看到他因为一个人而情绪失控,那个人一定对他影响很深。
“你在乎那个人的眼光?”柳岱熙若有所思地问他。
颜沉璧微仰头,喉结上下滑动,“很可笑,我连她长什么样子至今都不知道。”
柳岱熙又有些不懂了。
颜沉璧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她多是以面纱示人,我连她三尺之距都接近不了。”
还有这样厉害的人?柳岱熙笑了笑,又不知怎么想到了小青,啧,也是个难伺候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