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九百岁上,慧文若曾问檀月,将来她们长大,是不是要嫁给师父?檀月摇头大笑着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阿若难道可以嫁给你父亲吗?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慧文若第一次感到羞耻,为自己有这样的疑惑感到羞耻,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她与师父,至亲至疏,隔着千山万海,尽管如此,她依然没能逃脱这情愫的束缚。
她与檀月都是天族遗孤,她是遗腹子,刚出生,母亲就随父亲去了,从小受尽冷眼,直至来到师傅身边,才有了一丝丝甜。
千年来慧文若都是靠着各种各样的说辞劝诫自己,勿动邪念。
想起前段时间,仪安丘神族打发人过来传话,希望师父早日成亲,檀月在她身边悄声问:你说,师父会找一个什么样的师母给咱们呢?我觉得清妙姐姐就很好,人又漂亮,又......
还未等檀月说完,她已经听不下去了,檀月黑白分明的眼睛,无辜的看着她,让她避无可避。
檀月不愿说破,不愿打破师徒间的温情,她只想维持现状就好,慧文若不敢说破,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但此刻,她被许配给别人,师父也无能为力,她才有了一丝破绽,不怪师父,那样好的师父,怎么会怪他,只怪时运不济,命格不强。
房门突然被推开,慧文若猛然从回忆中抽离,是熟悉的沉香木的味道,师父?她不敢抬头,由着那味道的主人坐在她身边缓缓开口:“阿若你别害怕,你师父愿意为你们赴汤蹈火,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慧文若猛然抬眼相看,清妙!
清妙是那种温柔的长相,一双杏眼温柔无害,一颦一笑总爱微蹙着眉头,显得娇娇弱弱的,还总是爱穿轻软的柔纱裙,清妙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她的手越靠近,师父身上的味道便直冲冲的扑到慧文若脸上。
慧文若下意识的躲开,清妙讪讪收回手,自知僭越,慧文若亦是自己的小主人,当下不敢再多言语,提裙起身,准备要走。
突然被慧文若抓住胳膊扯到桌子上,清妙哪里敌得过慧文若这样练武人的手劲,惊呼一声跌坐在原地,又惊又怒却不敢发泄出来,不自觉红了眼睛,慧文若本想问她:身上为什么会有师父的味道?到底是靠的有多近,独处的时间有多长,是多么的旖旎多情,才至于连气味都沾染?但看她泪眼婆娑,突然没了开口的勇气。
颓然松手,快步到内间,收拾东西,不就是神霄玉清府,有何去不得?
慧文若只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立在神霄玉清府内正殿中央,天尊似乎不在,雷部二十四正神也只到了三四位,镜川还是那一抹温柔的笑意,看着她拿着一柄剑,温柔问道:“听说你的剑术不错。”
慧文若木然作揖:“神君谬赞,不过粗铁一块罢了。”她实在不愿理会这位元帅大人,只凭他位高权重,天帝遥手一指,便定下她的一生吗?怎么不问问她愿不愿意。她心里堵着气,只管把头低下,闷声回答了他每一个问题。
镜川身边的武官阿锁嘿嘿一笑:“君上,这位仙子的剑术精良,不知卑职可否与仙子比试比试?”镜川一向和善,笑着说他武痴,殿上众人也纷纷调侃阿锁,阿锁并没有半点怯意,只锁定慧文若,“仙子可愿?”他还算有礼,慧文若点头,也不多废话,两人纷纷拿出自己的武器。
阿锁是镜川身边,剑术练得最好的武将,手持皓阳宝剑,上手轻盈,一招一式若隐似幻,灿然夺目,一开始两人不分上下,打的不可开交,渐渐慧文若落了下风,阿锁凭借千年来御敌的经验,紧逼慧文若,就算她剑术练得再好,没有实战经验也是白瞎,不多时慧文若便不敌阿锁连连倒退,阿锁手下留情不再攻击,两人点到为止,谁也没有再出招,慧文若第一次与蟠香山以外的人比剑术,阿锁不知比檀月强多少,虽然落了下风但重在比的酣畅淋漓,她实在看好阿锁,这般惊才绝艳,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殿上其他神君纷纷抚掌称赞,镜川会心一笑:“阿若的剑术确实不错,阿锁到底是上过战场的,略胜一筹,不错。”
两人受了一番嘉奖,阿锁实在欣赏慧文若,心想若能一起习练,剑术必将愈加精进,这么想着便开口:“君上,阿若仙子这般有天赋,不知君上要让阿若仙子任什么职?”
一边的少将啸铁含着笑意说:“阿若仙子身份特殊,还用任什么职吗?”镜川没有接话,仍是带着笑意,他垂眸抬手,替自己斟茶,啸铁最熟悉镜川,他和善可亲脾气也好,但此刻镜川不说话,啸铁心里明白,定是自己说错了话,君上顾及他的面子,不愿呵斥罢了,思及此,更是不敢再多嘴。
阿锁一听啸铁的话,心里有些急,他知道慧文若来神霄玉清府是天帝有意指婚,但....但她实在有天赋,若就此埋没做个内妇,实在可惜了,若是好好引导锤炼,将来必定是一名优异的战将。他看着君上阴晴不定,顾不得揣摩,急急开口:“君上,阿若仙子实在有天赋....”
啸铁瞪了阿锁一眼,阿锁的话钉在了嘴边,不敢再多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