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车停到隔壁大厦的车库,我们在大街上狂奔。他受伤的手握住我的手腕,我狰狞的新皮肤好像第一次遇到可以抚慰的脆弱,他的痛正摩擦着我的过往,热闹的街巷的诸多声音不绝于耳,但是我确实能听到他的心跳。
“程琟,你爱我吗?”我好像又傻傻地问了一句蠢话,我曾经多少次在嘴边都没对丞铎问出口,因为我害怕那个答案,如今我不会对程琟的任何答案感到不安了。
“我爱堇默!”他对我说。我落后他半步,他的步调变缓。
我开始享受了,我好像不自觉吞咽了好多带有他的味道的空气,温润的空气因为狂奔不停钻进嗓子。
“程琟。”我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是一种轻巧的心情。
感谢你,或许我可以慢慢变得轻松些去面对了。如果我会幸福,我也会感谢你。
在病房前,父亲说老爷子是因为接了个电话,在走廊突然吐血晕倒的。后来还是服务员叫的急救车。
“咱家医院离得比较近,我就让车赶紧来了。”因为堇氏医院离得比较近,接走的比较快,说起来没人知道是谁给爷爷打的电话,“给你打电话,发现你手机在包厢,我就给程琟打去了。”我转头看程琟,程琟正跟叔叔阿姨在说爷爷的情况,看叔叔的表情应该已经没事了,程琟却皱着眉,第一次把慌张写在连上了。
我母亲正和奶奶坐在一起,我也去坐下安慰了奶奶两句,找了个借口从叔叔阿姨旁边支走了程琟。
“我带你去楼下处理一下伤口。”
“没事,已经不疼了。”他好像在反过来安抚我的情绪。
“要感染的。”我推着他的胳膊走到电梯里。
“没事,这才多少。”出了电梯他带我走到旁边的安全通道里,把外套脱下,露出胸口的几处伤口——甚至有一处像是弹伤,其他交叠着大大小小的狰狞伤疤。我不自觉去用手触摸,他把手叠在我的手上,我这才准确感受到,他手心每个关节处的茧痕,那是大茧磨去后的粗糙。他把我的手拿起来,放在自己的脸侧,然后慢慢俯身贴近我的脸,说:“堇默,跟我在一起如果有危险,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生命危险吗?”
“不,我不会让你有这种危险,是更甚的危险。”
我不懂。我看着他的眼睛,是我从来没在丞铎眼里见过的温柔,就算那温柔背后是深不见底的渊,我一瞬间痴迷其中,我踮起脚吻在他的鼻尖。冰冷的鼻子,鼻息也只是平和稳定的,没有一瞬间紧张与急迫,好像他也只能嗅到世界的凉意,我抚着他的后脑勺,将他搂在肩上,轻抚良久,说:“我能保护好自己,也能保护好你。”
如果说我跟程琟在一起有危险,如果危险是他带给我的,那也只能说如果没有他,这个危险还是会找上我;如果危险是因为我们在一起,这更是荒谬;那如果他的意思是我们在一起,是他会有危险,那我也不担心,他如果害怕这些,又把在不在一起的选择权交给我,那就是他自找的。于情于理,这个问题匪夷所思。
后来,我才意识到他说的这个危险不来在我们,而来自在一起,我们对这个命题而言无关紧要,只是因为在一起,不管是谁和谁在一起,“在一起”就是全人类共同的问题。
全人类在一起,那么问题就是全人类的;A和B在一起,那全人类的共同问题就是A和B的,又称为problem togeth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