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寂望远,叹息道:“朔州?还是荆州?”
“太傅岂敢!”符骞再也笑不出来,眉头一皱,咬牙窃窃私语道,“朔州守将是你的人,一定是朔州……不,是荆州,荆州是恒王封地,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和他早有来往……”
声东击西,他这一招用得好!
不过……
“不管是朔州还是荆州,朕这就派人去追去截!”符骞又沉沉笑了,“想替朕办事的人多如牛毛,朕又有何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徒劳,这还是太傅你教朕的……”
“是吗?”崔寂挑眉,“臣倒忘了。”
“那就请太傅快些进去,与新妇拜礼。”符骞道。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只见君臣和睦,两人笑语盈盈,皆纷纷称赞。
崔管事找准时机悄悄跟在后边:“公子,是照原来安排?还是您亲自进去……”
看来今日是逃不过了……
崔寂却极不情愿,只这一事便做不得主,叛了李二,叫他往后有何颜面再去找她!
“你……”他目光沉吟,悄声吩咐,“你去后院水缸处,给我弄一杯水过来。”
“昨夜刚下过雨,那水脏得很,公子要那个作甚?”
“……你只管拿来给我。”他又闭眼想了一想,道,“用我最常用的碎玉杯……”
拿他最爱的碎玉青杯所盛,应更易入口。
希望能快些凑效。
崔寂放慢了脚步,那厅堂红红一片,喜气四溢,对他来说却如同上刑场。
符骞倒也不急着催他,反正再迟再慢,今日他也躲不过。
他饶有兴致进了礼堂,坐在上座,望着眼前这对他亲手促成的佳偶,心中十分满意。
崔氏夫妇移至侧位。
崔老爷见陛下频频侧目,忙催促司礼:“还等什么,陛下日理万机,能亲自登门已是不易,还不快快开始?”
司礼看了看身着喜服的崔寂,以及新娘身边另一胸前戴红花的男子。
“大人,这……”他疑惑道。
“且稍等。”崔寂道。
崔管事手脚麻利,已端着一杯茶水进来,呈到崔寂面前:“我家公子一日滴水未进了,快先喝杯茶水。”
崔寂接过,掀开那碧玉盖子看了一眼。
水的确不干净。
杯底有些浑浊,夹杂着肉眼可见的枯枝尘粒,上边还漂浮着一层绿苔藓……
他一时有些迟疑。
然而崔父不耐烦瞪了他一眼:“逆子!陛下在此,何故这么多事!应快些和新妇行礼才是……”
闻他此言,不等他说完,崔寂心一横,闭眼把水送入嘴边,一口灌了下去。
一种涩味带着腥臭直冲天灵!
他从未尝过此等味道,只觉自己定是疯了,才会想出这般臭主意!
然他并不能把那股酸爽之味表现出来,只淡定盖上杯盖,将杯子递还给管事。
“好了。”他冲司礼颔首。
司礼离得近了些,闻到他嘴里飘来的怪味,面色一变,亦是心生怪异。
太傅大人竟有口臭?
可惜了这谢家新娘子,也不知她们这些贵女,婚后能不能受得了。
他在心中默默可怜起谢四娘。
一对新人站在陛下面前,如金童玉女,光彩照人。
司礼又照着流程宣读了一番,叫新妇进礼,又让崔夫人与她交代了一番,这才轮到两人正式拜天地。
这一轮下来,眼见崔寂面色越来越苍白,额上也冒出冷汗。
“一拜天地!”
这话音刚落,崔寂身子便晃了晃,幸而崔管事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太傅大人怎么了?”宾客中有人问,“看情形不太对劲。”
符骞原本舒展的眉头渐渐紧锁,整个身子动作凝滞。
“陛下!”崔寂把手中红布往身后将领手中一塞,捂着小腹,道,“臣犯了急症……需先告退更衣……”
“是何急症?”符骞往人群中瞥了一眼,叫出一个太医,“顾卿,你来瞧瞧。”
顾太医走出人群,来到崔寂面前,凑近闻了闻道:“只怕是太傅吃了什么不洁净之物,口中腥臭,腹中不洁,是……腹泄之症。”
崔寂一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此时终于在众人面前神色渐崩。
他再也忍不住道:“陛下,吉时不可误!让臣的近卫先代臣行礼,臣……去去就来!”
宾客中一阵哄笑。
不等符骞颔首,他顾不上君臣之礼,匆匆窜了出去。
头一回在这么多人面前颜面尽失,他心中暗自怨道:李二,都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