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儿!”她捂着脸,语无伦次道,“娘是没脸见人了!你这是进了她的圈套!红姑在这儿,她会舍得让她儿子去势做小倌?她故意说了差价,诱你在这天下人面前失了孝道!好让官府治你的罪!”
陆大不管那些,他只想快活一日是一日。
等拿了钱,他就去赌,谁还管那快死的爹,成了娼妇的娘,还有这没人要的孩子。
他看了眼儿子,心道:先卖了老娘,等赌输了再当儿子不迟,不然一下得七十两,输光了就再无翻盘机会。
他不理会想挖个地缝钻进去的陆老娘,只趴在李令宜脚下:“我当!五十两快给我,不能反悔!”
“你——你个不孝子!陆家祖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陆老娘狠狠拍打着儿子。
李令宜吩咐伙计拿来纸笔,到对面当铺一趟:“去请那当铺掌柜帮个忙,替咱们写一份当书字据什么的……”
她不懂这行规矩,不知这字据该怎么写。
却也听说过,当铺分死当和活当,立即又问,“对了,陆爷是准备死当,还是活当?活当有息,待你来赎人时,月息……多少来着,等我待会儿问问当铺掌柜。”
陆大打断她,毫不犹豫道:“死当!”
任凭陆老娘怎么打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都无动于衷。
坐在门口看热闹的姑娘们,不由纷纷鄙夷:“红姑,这回你可看清了,你嫁的是人是畜!”
这话倒是提醒了李令宜。
她迅速起身进门,写下一份和离书,又叫红姑进来。
“陆大可识字?”她问。
红姑点头,又摇了摇头:“大字不识几个,但唯独识得二十两、五十两,这些钱数。”
李令宜又在和离上改了改,添上“若悔之,需付五十两白银”几个字。
“待会儿我们就趁他签字据时,把这和离书也签了。”她道,“你可愿意和离?”
红姑忙不迭点头,激动落泪:“愿意!自然愿意!他都卖娘卖儿了,我还留恋这等人作甚!恶心都来不及!”
李令宜满意颔首,出来这么久,总算做了件好事。
红姑却又忽然跪地,道:“求李姑娘救救我儿子!”
“你儿子他根本不屑认你这个娘……”
李令宜未曾生育孩儿,对于舐犊情深,自然体会不深。
红姑摇头道:“不,他还不懂事,被那老妇日日教唆!对我这个做娘的有失偏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若今后能对他严加管教,假以时日,他定会明辨是非!”
“可……”李令宜回顾四周,犹豫道,“他若在这种地方长大,就算进了学堂,也免不了他人异样目光……你真要让他跟着你?”
红姑垂下了头,眼中充满绝望。
若不是她这做娘过于蠢笨,被人诓骗沦落至此……
李令宜却有了别样想法。
这些日子,她在这里见到了不少姑娘的惨状,有人染上恶疾,有人怀上孩子,一尸两命。
若她接下锦梦楼,改了营生,给这些姑娘真正的安身立命之所,也算是好事一件。
“罢了,你先让他留下,再做打算,横竖跟着那烂爹也是死路一条。”她道。
红姑擦干眼泪,又朝她磕了个头:“李姑娘,我替众姐妹求你,能不能往后这里还由你做主,不要弃了我们!”
李令宜把人扶起,道:“快起来,我答应你。”
红姑这才破涕为笑。
两人又来到陆大跟前,等了片刻,伙计便把当铺掌柜立下的字据拿来了。
当铺掌柜也看了一上午的热闹,不由分说帮了这个忙。
“银子呢?见不到银子,休要诓我签字画押。”陆大这时倒长了心眼。
李令宜蹙眉,今日一早她只想着撇清关系,忘了查账。
“咱们每晚流水,有多少?够不够五十两?”她贴近红姑悄声问道。
红姑到了柜台查看,上下找遍了也不见一块碎银。
往常每晚都是由蔺如玉亲自清账,拿走银子。
可昨夜那种情况,这柜台中的银钱应无人动才是。
她走出来,对李令宜轻轻摇头,面色尴尬。
陆大一瞧便道:“没钱?没钱你们想什么呢!果然是诓我!”
一时之间,李令宜也凑不出这么多银钱来。
她想起自己的头面首饰都留在了栖迟居,看来只好再去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