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对你的命运说不?
如何冲破你的枷锁?
你该如何获得新生?”
顾贝曼站定,听见现场观众已经跟着节奏打起拍子。她先是括弧步进入步伐,而后外勾捻转,同手双手捂住自己的头表现出挣扎。
冰面的单足步伐可以做的很飘摇,配合节奏好像是那些逼问一点点像浪一样击打着顾贝曼,让她挣扎、崩溃、逃避。
而阴影的鬼祟犹如溺水,人越是挣扎越是窒息。
顾贝曼两手交替向上抓了两下,又随着大一字的动作重新将手捂住耳朵。
她在场中心画了一个圈,把自己禁锢在了里面。
阴影们一直在唱,“你该向谁追寻?如果你自己都无法认识你自己?”
顾贝曼将双手向身后摆,一方面是为了配合蹬冰加速的脚下动作,一方面又展现了她要将阴影甩到身后的决绝。
无数的手向她追来,她双手抱胸原地点冰小跳,同时舒展四肢做了一个坚定有力的亮相。
“顾贝曼的强项,完成得非常完美。我们能看到观众已经为她这套步伐沸腾了。”
她绕冰场弧线从裁判席前巡场而过,最后向中央去完成最后的联合旋转。
这一次的旋转从顾贝曼双手抱头蹲下再一次做出被阴影逼问缠绕的痛苦动作开始。她合着节拍猛地起身,将姿态变为了单脚直立的躬身旋转。
她的两只手也从耳旁挪到了胸前,做出一个双手交叠按在胸口的安息姿态。
主啊,请赐您的怜悯,让这个人安息吧。
但是不。
有人并不打算放过她。
所以她张开双臂,缓缓的将一只手抬高,再抬高,像是要去抓握高悬于天上的什么东西。
在交代了自己准备退役的事情后,顾贝曼给尹宓听过她自由滑选曲的精修版本。
“感觉好闹腾,尤其是从一分钟后开始,节奏不会有点太平了吗?”尹宓听完问。
情绪的爆发只有一瞬间,才更容易抓住观众和裁判的心。要不然就得把情绪一直往上顶,层层叠叠直到剧终落幕,亦是戛然而止的高潮。
顾贝曼笑了笑,“可是我的滑冰生涯就是这样的啊,一直都是高潮。”
“还有什么听后感吗?”
尹宓摇头。她见过顾贝曼滑那时候还不太成熟的自由滑节目。
如果用曲子的情绪来比喻顾贝曼的滑冰生涯,倒也是没错啦。
先是平缓的,那是她受父母影响刚开始滑冰的时候。
而后就是接连不断的获奖,展现出无与伦比的表现力,被很多很多的观众所知。
顾贝曼一直都在创造新的惊喜,也的确算得上每一次都将观众的情绪往上推。
唯一要说的,只有……
“这选曲怪不吉利的。”尹宓瘪嘴。
“我倒不觉得。”顾贝曼回答,但拒不进一步说明这个不觉得到底在哪里。
我从来不觉得福祸兴旺事由天定。
在最后那个漫长的旋转中,顾贝曼喘不上气来的时候,她的大脑因为极度的痛苦而使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极为漫长的瞬间,她忽然想起了这次谈话。
有的选手喜欢说冰面也有灵性,讲有的人就是被这项运动所眷顾。
好多人也说我是为此而生,拥有天生的天赋。
可走到这里的哪一位不是天才呢?
在奥林匹克的运动中,参与竞争的竞争者全都是令人惊叹的天才啊。
于是有人说运气。
好似乎如此,总有实力强劲的选手与领奖台无缘。莫名其妙出现一些平常不会出现的错误,决定了最后的名次。
可我从来不愿意相信这些东西。
我站上领奖台是因为我千万次拼了命地练习,是因为我在有天赋的条件下仍然比任何人都努力地练习。
所以我不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我不需要这样的心理安慰。
选曲吉不吉利又怎么样呢?那不会影响我分毫的发挥。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明,那让祂听好。
我凭自己的努力无数次夺得桂冠,我也凭自己的意志做出如今的抉择。
你只需要看着,在一旁见证我的誓言。
我总会获得成功。
顾贝曼从不信仰神明。
那为什么你选择《安魂曲》作为最后的自由滑?
因为……
因为这是一封只能在冰面上被读懂的诀别信。